舒棠踩着宽凳从马车上迈下来,她披着月银色绣梅斗篷,边缘围絮着绒毛,衬得她小脸儿愈发容色绝丽,明眸可人。

贺嘉遇随在她身后,两人还没等行近府门口,尹谦月就扑了上来:“棠儿!我的心肝!快让娘看看饿瘦了没!”

由于父叔和两位兄长都是男子,几人需要避嫌,所以即便情绪很激动,却也只是往前蹉了几步,热切地看着她,并无太多亲近之举。

“娘!这才过去两天,怎么可能就饿瘦了呀!”舒棠无可奈何的嗔了一句,随即拉着尹谦月的手往正门挪蹭着脚步。

见到平定边关骚乱归来的父亲,以及鲜少露面的大忙人叔父,她稳着身子,矜持端庄的迈着小步,故做出娴静有礼的样子,边走上前边微微俯身:“给父亲叔父请……”

闺秀还没装完,脚底下冷不防踩到地面上结的一层冰霜,刷拉一下向后面仰去:“哎!哎?”

尹谦月和她身后的贺嘉遇连忙伸手去捞,这才避免了一场惨祸。

舒文渊舒武极见到这幕,彼此相视一眼,随后皆笑了出来,连连摇头:“行了行了,指望你规规矩矩给我们请安?看来连老天爷都不容!还是得了,回府吧。”

而舒熠看见了表达的则更是直接,捂着腹部发出山洪暴发般的大笑:“哈哈哈哈哈这,真都笑死我了,小妹你……哈哈哈,我再给你学一遍。”

“找抽啊!”舒棠被嘲笑的面色一红,立刻挣脱开母亲和贺嘉遇,起身就去打他:“叫你再学!摔在地上牙给你摔丢!”

舒熠灵巧地来回躲着,舒棠在后面追着打,只听他在前面吼着:“爹你快看,行礼不会,追着我打可是健步如飞呢!”

“你们!都多大的人了,在门口耍什么宝?也不怕人笑话!”舒文渊指着两个撒泼的孩子,肃着脸制止。

可天知道他苦熬边关多时,日日夜夜间系念着家中,更是对这种举家合乐的光景期盼至极。

他无奈看着两个孩子绕圈儿追逐吵闹,面上是管教,可实际里仍是欢喜的。

正在这时,被忽视良久的高挑男子走近,双臂前持,双手交叠,恭敬地弯腰依次行礼道:“小婿拜见岳丈、岳母。”

尹谦月性子直爽,刚想叫她起身,嘴且张开,还没出声,她偏过头看了看舒文渊。

那刻,初为岳父的舒文渊是茫然的。

他此行仓促又艰险,临出门前舒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待他归来,女儿已嫁做人妇……

虽说当时有为她议婚事在先,但眼下嫁的与婚约所托然不是一个人,外加他没有亲睹女儿出嫁,更没有送她出府上轿,所以一切总带着些恍惚感。

“请起。”他语气木然,还透着少许疏离。

贺嘉遇没有太拘泥于那些虚礼,转身又向舒武极拜去:“拜见叔父。”

舒武极和善笑笑,当下脑中一转,刻意试他:“你我自朝中同为人臣,你又是一国丞相,辅佐皇上身侧,凌驾天下臣民之上,无须拜我,快快请起。”

哪知贺嘉遇更谦逊了:“虽同为人臣,但舒大人乃圣上良师,受圣上信赖,晚辈十分敬重。另外,我与舒棠结为夫妇,她的叔父便也是我的至亲,所以,您理应接受晚辈这一拜。”

舒武极笑得更盛,这才虚扶着他,让他起身:“你若如此说,我受便是,请起。”

混迹朝中身居高职的,哪位不是人中龙凤?更何况是以谋略见长的舒武极!

他深知在朝中,哪怕自己位高权重,被皇帝尊重,却也无非局限在君臣关系之中,两者之间始终有逾越不过的鸿沟。

可贺嘉遇不同。

这些话在他口中并非敷衍客套,而是真诚的无尚尊崇。

兴许在皇帝眼里,朝中大臣会被分为几党。

或是以亲王为首,或是武职为伍,亦或是清廉的中立派……包括舒文渊舒武极也是,都只能算是才干过人的忠臣,算不得心腹。

至于贺嘉遇,满朝文武皆知,他,才是真真正正能被称为“皇帝臂膀”之人。

他是皇帝生母的远亲,两人幼时每逢年节都会见面。

那时皇帝并不是最出众的皇子,皇家又生来骨血亲情淡泊,这才导致皇帝只对这位同龄远亲倍感亲近。

哪怕两人许久不见,可由心里那股劲儿温着,关系也远比和其他皇子兄弟要强得多。

若说两人真正突破障碍,视彼此为至亲和知己,是在最艰难的登位那几年。

皇帝不是没有远见和抱负的人,无奈孤掌难鸣。

可有了贺嘉遇,对皇帝来说,便是龙腾起时的云,鱼跃入时的水,虽不占绝对,但缺他不可。

完可以这么说,当今圣上能有今天,多数是凭贺嘉遇在身后力挽狂澜,排除异己,最后才被推上皇位的。

他那时早已混迹朝中,官职虽不高,但也有了自己的党羽,能扇风鼓动朝中风向。

而皇帝又着实贤能,原本独身一人能力有限,又缺少契机,当他抓住种种有可能的机遇后,很快便扶摇直上。

登位后,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坐稳了龙椅,并有舒家为首众多忠臣的辅佐,这才有了今日的太平盛世,和他的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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