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依旧在西暖阁条山炕东头坐着,膝上盖着一条凤穿牡丹紫貂毛毡子,穿着一件家常的秋香色丝绵夹衣。那只爱宠临清狮子猫卧在她的脚边,屋中暖和,猫便也昏昏欲睡,但听得脚步声响,两只尖耳朵一竖,抬起头来,朝着来人瞄的一声。

此处是赵太后寻常饮茶闲话之所,无事时都在此处,后宫嫔妃又或贵胄女眷拜谒,也都在此地接见。

眼下,她眉头紧锁,保养的细白柔嫩的手指紧紧按压着太阳穴,薄荷膏的清凉气味儿在屋中四散开来。

但听一阵急促细碎的脚步声,一道香风刮至太后面前。

赵贵妃竟不顾体面身份,跪在太后脚下,一双小手揉着赵太后的双膝,小脸哭的梨花带雨:“姑姑、姑姑,您可一定替软儿做主啊。皇上他……皇上他要废了我!”

赵太后原就在头痛,被赵贵妃这么一吵闹,更觉嗡嗡作响。

一旁端着茶盘的玖儿,禁不住低声道:“贵妃娘娘,太后娘娘正头痛,您且小声些。”

赵贵妃横了她一眼,正欲斥责,想想却又忍了,仍旧纠缠着太后:“姑姑……”

赵太后心烦意乱,喝了一声:“闹够了没有?!”

赵贵妃打了个寒噤,登时噤声,眼里余下的泪竟硬生生憋了回去。

赵太后微微一顿,说道:“还不将贵妃扶起来,这成个什么样子!”

屋中侍立的宫女,连忙上前将赵贵妃扶起。

便在这个时候,陆旻、淑妃等人亦鱼贯而入。

众人对于赵贵妃的作态早习以为常,倒也见怪不怪了。

陆旻上前,向太后行礼道:“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福寿康安。”

淑妃亦紧随其后,问了安。

赵太后却陡然抬了声量,斥道:“哀家不安!”

太后这一嗓子,众人各自心头微惊,连尚在呜呜咽咽的赵贵妃也停了,悄悄抬眼打量着。

陆旻微微一笑,问道:“不知,谁惹了太后生气?太后凤体为重,莫为了不相干的事,气伤了身子。”

赵太后扫了一眼陆旻,便将目光投在了他身后的淑妃身上。

淑妃原就垂着头,被太后这一盯,心里明白这太后又要借题发挥找自己的晦气了,把头垂的越发狠了。

果不其然,赵太后说道:“哀家倒不想生气,哀家也想保养身子,颐养天年。然而,这宫里就是有几个不肯安分守己的,仗着皇恩飞扬跋扈,忤逆犯上,欺大灭小,整日闹得人不得安宁!皇帝,宫里有如此一个祸害,哀家要怎么康安?!”

赵太后这话,虽没明着提是谁,但显然说的不会是她的宝贝侄女儿。

淑妃鼻子微酸,眼圈一红,上前一步正欲说些什么,却听陆旻道:“太后娘娘说的很是,贵妃赵氏横行宫廷,跋扈已久。朕素来念她是太后您的侄女儿,诞育名门,本当蕴性柔嘉,温恭贤良,为六宫表率。然则,赵氏却不念皇恩,欺压妃嫔,残害宫人,气焰之嚣张,令人发指。朕今日过来,也是恳请太后娘娘亲自发落,以正宫闱。”

赵太后被陆旻的话狠狠噎了一下,她已大致听闻了赵贵妃适才闹得风波,还不待皇帝开口便先讲了那番话,便是为了堵住皇帝的嘴,好拉淑妃出来挡枪。皇帝为顾念淑妃起见,自然不会再对贵妃穷加追究了。

然而,她却忘了,如今的皇帝是不会任她摆布了。

赵太后冷哼了一声,问道:“皇帝此言,真令哀家奇怪。贵妃便是素来任性了些,然而在哀家面前一直恭敬守礼。至于欺压妃嫔,那怕是有那不知高低贵贱的,以下犯上,贵妃弹压那也是有的,情理之中罢了。哀家倒是好奇,这是仗了谁的势,胆敢连堂堂贵妃都不放在眼中了!”这话,几乎就差指着陆旻的鼻子说,若非皇帝偏心宠幸淑妃,贵妃又怎会如此。

陆旻笑了笑,并未接话。

赵太后又道:“至于残害宫人,哀家更是闻所未闻!身为贵妃,本就有协理六宫之责,处分几个犯了错的宫人,又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皇帝,前朝政务繁忙,哀家听闻淮河下游又发了水患,西北兵灾又起,皇帝该将心思多多用在朝政上。这后宫女人争风吃醋的事,还是少分神罢!”

陆旻莞尔一笑:“太后娘娘教训的是,然则朕近日读书,看到一句话——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朕以为,十分有道理。若后宫不能平定,朕又何德何能可治理天下?再则,如若宫人犯错,受罚是理所当然。但只因一己之好恶,随意打杀宫人出气,怕是不能令人心服。长此以往,必生祸患。再则,太后您老人家一向宽仁慈厚,宫中人也都十分感念。贵妃此举,可是违背了您平日的教导。”

陆旻一番话连消带打,还给赵太后戴了一顶高帽,令赵太后也无法不顾是非体面的执意回护贵妃。

赵太后尚为皇后时,宫廷斗争甚是残酷,不知背了几许人命。

待做了太后,她也自知杀孽深重,唯恐被人暗害,日常便做出了一副慈爱仁和的样子,也时常把爱护宫人的话语挂在口边,今被陆旻当面抬了出来,她总不好自打嘴巴。

赵太后无话可说,将目光移到别处,半晌问道:“皇帝既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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