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辆车上坐了五天,把这一幕幕不停的重复着的画面看了五遍。

每到那个路口的急刹车,每次人体与车体的撞击,每回那一双双无情的脚从那幼小稚嫩的身体上踏过。

我似乎看到了每走过的一个人的脚下都沾满了鲜血,甚至脑浆。

小男孩儿就躺在我的脚旁。

那双前一个瞬间还扑闪着好奇的光芒,观察着这个世界的眼眸,就在那么一个瞬间过后,成就了永恒的死寂。

站在那里,我觉得那双眼睛在盯着我,一直盯着我,死死的盯着我。

愤怒,悲伤,压抑,惊恐……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只是,从见证了这一切的那天开始,我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沉重的令我无法呼吸。

人性?我忽然好好奇,人性到底是什么。

某本词典上是这么解释这两个字的:人所具有的正常的感情和理性。

讽刺的是,在这条解释的上面,另一个“人性”两个字后面却同时写了这样的一句话:在一定的社会制度和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人的本性。

正常的感情和理性?

在现今的社会里,即使所有的人都觉得小丫头的行为做法是对的,但会有几个人觉得她所作的一切是正常的呢?

所有的人都在渐渐变得冷漠变得不正常,所以正常的东西也就变成了不正常的,所以,或许终有一天,所有的不正常都会变成正常。

正如词典里所阐述的那样:在一定的社会制度和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人的本性。

人的本性变了,所以人性也就跟着变了。

冷漠,旁观,白眼将不再是个例,它变成了一种社会现象,也就成就了一份新的准则,成就了一种新的人性标准。

悲哀么?不会呀,所有的人都只看得到自己的话,又有什么可以去悲哀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回忆起了一件事。

记不清楚是在哪里,我穿着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实,外面的天色很黑很黑,似乎还隐约的可以听到些许风吹过某些缝隙时传来的仿佛呜咽的声音。

“两个三明治,”我对卖面包的大叔道,“分开装加热一下。”

“好的。”大叔微笑着装了两个三明治,然后又拿起了一个袋子又装了一个,“再送你一个吧!”

“啊?”我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是圣诞节礼物吗?”

“嗯,算是吧。”大叔笑着,眉眼间传递出来的那种温暖让沉浸在阴郁里的我瞬间阳光了好多。

那是一种莫名的欣喜与感动。那种来自并不相熟的人的关心与爱护,或许并不热烈,但却足够温暖。

然后回忆里的画面忽然转换成了另一幅。

饭桌上,围着桌子的几个人中,只有我自己的一切是清晰的,其它的都模糊不清。

我很开心的叙述着关于那个特殊的圣诞礼物的事情,却得到了妈妈这样的回答。

“都这样,卖不出去隔夜就坏了,你还以为好呢?”

紧抿着嘴巴,我没再说话。

我是真的不知道妈妈所说的那些么?我是真的不懂不明白么?

可是,纵使是这样,人家大可不给我,大可扔出去喂狗,又有谁会说什么呢?

但人家给我了,带着感激的心去迎接那份温暖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坏的方面想,把所有人的人性都规划到那个不好的牢笼里,然后把所有的人都当成坏人?

现在,我或许已经开始慢慢的明白了一些。

生存在现今的这个世界,当所有的人都开始公式化机械性的生活着,感情似乎变得不必要,它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情绪,只要自己好就好,别人什么的又算是什么呢?

当然,或许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得同情他人帮助他人是没必要的,所以整个世界就开始变得冷漠了。

这是一种比SARS更具传播性的病毒,像AIDS一样致命,却正如生命终有尽头般无法拒绝。

仰望天空,想叹息却发现叹不出声音。

原来,沉浸在这个世界里,看到的越多越真切才越悲哀越无奈。

看着那在众人脚下被踩成泥浆似的祖孙俩,我恐惧难过愤怒,却掉不出一滴眼泪。

心里隐约的觉得畏惧。

畏惧小丫头眼眸里的那份恨至决绝的深邃。

我想想不到她会怎么做,抱着那么浓烈的恨,她到底,会做些什么?她到底,要怎么惩罚这些人?

而她的惩罚,会是正确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