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不是在做梦。

先生站在卫生间门口,我站在卫生间里面,我们之间只隔了一条沐浴液横亘的河流。

他的眼睛很黑,脸颊消瘦,穿着一件驼色风衣,看到我的时候一副凄惶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记起来驼色风衣是我买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在先生身上看到。

他什么时候头发留长了这么多?看起来都能扎一个小揪了。我胡思乱想着。明明前两天才看到过先生,那时候先生还是干脆利落的短发。

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去接了头发?

那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这时的我,丝毫没有想过之后会有更离谱的事情发生在我面前。

和那件事比起来的话,先生不论是留长发还是穿我买的衣服,都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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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

他又叫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他叫得我有点脸烫。

我们从来没用这么亲密的词汇来称呼过对方。被先生带出门参加一些宴会的时候,轮到介绍我,先生总会冷冷的看着我,我也只能自己介绍,将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连”在一起,接受那些或悲悯或兴味或无聊的目光。

有时候来不及介绍我,总会有人故意或者非有意把我认成先生的助理,支使我去干一些其他的事情。也许有一些羞辱的成分在里面,但我却觉得比待在冷着脸的先生身边要好多了。

但是偶尔也会有感慨——

他居然这么不喜欢我啊。

总会有点苦涩,将清甜的果酒都搅成了说不出的味道。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先生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他伸出手,我没太理解他的意思,但他好像也没有要让我理解的意思。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上我的脸颊,像对待易碎品一样慢慢描摹着我的眉眼。

好像在心中作画。

“不是幻觉吗?”他喃喃道。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思念、苦涩、悔恨的情绪。他的神情很眷恋,指腹有些粗粝。但他已经竭尽力放轻力道来抚摸我了。

即使是在床笫之间,他也没有这么轻柔过。

我把脸往他手心贴了贴,伸出手盖住他的手,感受他的温度。

他看起来快要流泪了。

我伸出另一只手小心地抹掉他眼睛的潮意。语气故作轻松:

“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其实我可以大言不惭地开玩笑说如果他破产了我可以给他钱东山再起。

但他在深深的看着我。依然是那种快哭了的表情。像一只终于见到主人的大狗狗。

我心里有点酸酸的:

“……不是吗?”

我嗓子有点干涩:

“那总不会是,想我了吧?”

我弯起眼,故意问出这个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但先生给了我可能的回答。

“……想。”他的手反手抓住我的手,摩挲了一下,又用力拽了一下。我被拉到了他怀里,那里都充盈着他的气息。

他的声音好沙哑,在我耳边低语:

“我好想你好想你啊,”他哽咽了一下,“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我心里又柔软又酸涩,更多的是受宠若惊。但随即就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勾起的唇角渐渐落下,我没有回抱住他,而是轻轻告诉他:

“先生。我是许愿。”

不是朝年。

顶多是他的挂名爱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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