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浅对护士的戒备视若无睹,好似她不存在般。

她目光从慕容亭苍白英俊的脸上,移到他左胸的位置,她怔怔看了半晌,似能看到他身上被子微微的起伏。

她眨了下眼,才转头迈步朝里面走去。

护士觉得她举止吓人,看她朝手术室去委实是松了一口气。

慕容浅挑帘进到手术室,里面手术灯已经关了,只开了一盏壁灯,但白灯明亮,足够她看清整个手术室内的情形。

入目陈设,不是银白,便是白色,冰冷的,看的人格外的冷。

房内中间不高不低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其上盖着的白布遮住了他的身形。

慕容浅看到他,眸里才有光流动,她摘掉口罩,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才挪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

她将摘下的口罩放在手术台上,双手慢慢掀起盖在他头上的白布。

她看到他乌黑的短发,丰满的额头,如墨的眉色,在一点点往下,是笔挺的鼻梁,还未失掉最后一抹粉嫩的薄唇。

依旧是那张带着病弱的美丽面孔,只不过他朝里右太阳穴上有个洞,伤口被处理过,血液凝固,看着却还是那么惊心,让她连骗自己说,说他是在跟她开玩笑都不能。

不一样了,他以前即便带着病弱气,脸还是会似那阳光下的梨花白晶莹剔透,如今却像极了那开始消融的冰雪,带着从未有过的重量感。

压得她不能呼吸,但她没有哭。

因为任她如何闹,眼前这双如星如辰的眸子,再也睁不开了。

“痛吗?”

她抬手去触碰他的脸,指腹在碰到他时似触到了冰凉的玉,她其余手指缓缓在他脸颊擦过没入发丝,只有半掌覆在他的脸颊上。

她拇指在上面来回轻轻摩挲着,即便它不再温软,暖热了又急速冷去。

但她不在乎,她笑着,比哭还难看,可她努力笑着。

她轻声说,“我来跟你告别了,如果你能看见,你会看见我是笑着的,但你没能给我这个机会,你带着愧疚离开,只看到了我的不安和等待。

可你本不该这样死,我也不该这样活,但我都接受,因为我还要活下去。”

见识过慕容浅先前的疯狂,所有人都担心她见过顾云澜后会承受不住。

但慕容浅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悲痛欲绝,他们不知她在手术室的情形,但从她第二日破晓自手术室出来后,他们再无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她很安静,很乖,咽不下东西但是她会吃,睡不着觉但她会躺下,她替他守灵三日,看着他的送葬队伍远去,静静的,不哭也不闹。

她说她要回山脚下的小院住一段日子,瘦猴送她回去,她亦如他在时一样,一日三餐,招猫逗狗,看书读诗,养树弄草。

只是今时,没他添柴烧菜,没他翻书朗诵,没他变着法子逗趣笑动山林。

一切一样,又都不一样了。

很多人来看她,走马观花似的。

她除了精神有些不济,却跟没事人一样,清醒明理,所以那些来劝她的人,除了无奈叹气,最后都没有话说。

倒也不是无话说,有两个算是陌生人的人来看她,南宫池和赵太太。

她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父有母,即便不再了,她也还有堂兄表姐,这样一算,她的确可以叫慕容海一声伯父,慕容亭一声大哥。

第七天的时候,慕容亭来看她,说她可以怪他,可以怨他。

这话魏然来看她时,也说过,老张也说过,很多很多人,都说过。

顾云澜若还活着,看她今时的样子,想必也会说。

但她真的谁都不怪,也谁都不怨。

包括她自己。

她一切如常,按部就班,只是想证明她没有事,她依旧是她,可所有人都不信,可见她做得多差劲。

她问了慕容亭一句话,“谁又为了谁,谁又对不起谁呢?”

她回了魏然一句话,“如果真要说点什么,你们才能安心,那我不过是希望,这世上不再有第二个我。”

幼年失去父母,少时活得隐忍,青年背上血仇,自后被困一生,未得所爱。

老张等一日无人来的时候,在晚饭后将一封信和一个锦盒交给了她。

他跟她道谢,也跟她说对不起,谢她让他得以入土为安,抱歉未及时完成托付。

老张回了前面的房子,小院里只剩她,还有初七、十五。

院里的葡萄藤架经过小半年,枝叶已很繁茂,在夜风里摇曳着,很是欢快,丝毫不惧秋意的席卷。

天上圆月亦如是,不见人影缺,格外的圆,似要将中秋的月亮给比下去。

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拿着信和锦盒的手紧了紧,走到葡萄藤架下的桌前,将东西放下,转身回屋取了两个八角宫灯。

是元宵的时候,她和顾云澜一起做的。

她踩着凳子将它们挂在葡萄藤架上,照得下面一片大亮。

她又回屋取了小提琴来,一猫一狗似通人性般,一只爬到桌上趴着,一只前腿搭在凳上立着,给她捧场。

她拉得不是熟悉的曲子,而是顾云澜之前选的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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