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特高课办事的李世逡给穆霜白带回了中岛课长的一纸密令。后者好奇地接过文件夹打开细看,顿时愣在当常李世逡把文件送到便带上门走了,穆处长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了之前在和他讨论工作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老顾。

老顾本来也打算告辞,可他看见穆霜白脸上的神情之后,再也迈不动步子。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搭档如此心灰意冷,以往哪怕是生死关头,那人的脸上永远带着游刃有余的悠然笑意,什么伤心痛苦的负面情绪,在他身上,老顾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现在的穆霜白低垂了头,手肘撑在桌上,两手紧紧掐着太阳穴,用力到指尖都微微发白。老顾心疼地望着他,他见过这种情形,见过太多。这种足以击垮一个人的情绪,名为绝望。

穆霜白深深吸了两口气,抬头冲老顾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座位,请他坐下。

“出什么事了?”老顾柔声问道。

“中岛的心太狠。”前者的声音沙哑,“她命我去暗杀季鹰。”

老顾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明摆着要恶化你和季家的关系,逼着季长官与你反目成仇。你能不能拒绝?”

穆处长苦笑:“这是命令。我若抗命,不过是陪季鹰一起死而已。”

“那……让鹰老大离开上海?”

“我昨天听到了风声,已经劝过他了,红党的人,脑子里就没有逃跑二字。当初唐宁那么固执,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穆霜白把文件夹摊开摆到老顾面前,“只是没想到中岛会派我施行暗杀,还堵死了我所有的退路。”

密令上赫然写着“限期半月,若未能成功击杀季鹰,追责,死罪”的字样。

老顾已然深切体会到了自己搭档的绝望。可在他开口之前,穆霜白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阻住了他的话头:“这事你和灰狼都别管,密令是下给我一个人的,告诉你已算违规,不能再让你们掺和进来。”

“霜白你……真的下得去这个手?”

“我别无选择。”

老顾走后,穆处长往椅背上一靠,皱着眉推理。他昨日明明听见中岛静子让阿辜下手,怎么过了一晚上便改了主意,难道是舍不得那些许诺对方的好处?断不可能。她一向以完成计划为先,相比自己这个私交甚笃可能下不去手的变数,觊觎鹰老大家财已久的阿辜明显更容易达成目的。

这一想,穆霜白心下顿时明了: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阿辜提出了这个计策,一要彻底断绝我与季家的往来,二要检验我对日本帝国的忠心。而他会作为备选方案,若我下不去手,便代我出手杀死季鹰,可能也顺便把我干掉,最后再把暗杀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杀了就是与老季阿音为敌,受千万人唾骂;不杀,既救不下季鹰,还得赔上自己一条命。

但说起来,除非是牵扯到季鸣鸿的情况,穆霜白从不在自己的生与死这种选择题上纠结。他肩上还有家国重担,还有当初唐宁撒手抛下的整个情报网,他宁可艰难地活,也不敢像他们那样随心所欲地赴死。既然季鹰的死已成定局,他只能想办法甩脱这个杀人的罪名。

可看起来……还是别无选择……

和穆霜白猜想的一样,提出这个馊主意的正是阿辜。一个来小时前,阿辜溜到特高课见中岛静子,软磨硬泡又保证自己会让计划万无一失,才让课长点头同意。这会儿他已经回到季公馆,装出一副紧张的模样去向鹰老大汇报。

“老大,老大!特高课下了密令给穆霜白,要他刺杀您1

季鹰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着来人:“既然是密令,你怎么就知道了?边牧同志从没有在白天发报的习惯。”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阿辜被他问得一顿,要紧扯谎:“事情紧急,边牧同志派了人来当面说的。”

也不知道鹰老大是信了还是没信,他低头沉吟了一会,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叹气:“中岛静子逼小穆来杀我,其心可诛埃”

他的眼神游移,但似乎并不是在为自己的生死操心。鹰老大最终盯住了阿辜:“不能让他做这件事。阿辜,杀我的人,只能是你。”

阿辜听得心下一颤。早知道季鹰会这样轻易地成全自己,他就不该把到手的功劳送给穆霜白!转念一想,他赌那小子狠不下这个心,中岛许诺的荣华富贵,到时候还会是他的!说不定还能顺带把杀人的恶名甩给那小子!

这天夜里,穆霜白是被季鸣鸿抓着两个肩膀摇醒的。他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大少爷近在咫尺无比焦急的大脸,被昏黄的床头灯一照,简直像是一部恐怖片。

“怎么了?”穆霜白吓得瞬间清醒。

“你做噩梦了。”见他醒了,原本近得快趴到他身上了的季鸣鸿松下一口气,坐回床上撇嘴,“你两拳把我捶醒了,自己倒睡得香。”

穆霜白一怔,怎么可能?他一向记不得自己的梦境,但在中统特训营与人同住的那段时间,也没听别人说过自己梦里有这么不安分埃

季鸣鸿摇摇头,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还在梦里喊别人名字,你要是喊个姑娘倒也算了,喊阿辜一个大男人算什么事?叫你也不醒,我开灯一看才知道你做噩梦了,还得麻烦我爬起来晃醒你。”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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