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是儿子?”

李穆的眼目寒如深潭,回想起自己从前的困惑和不解,回想起自己为了得到父亲的爱而试图争取和努力过多年,他都觉得那是莫大的讽刺。

“朕将你记在皇后名下,让你占嫡子之名,又赐你桓王府,一个五珠亲王享的却是七珠的规制,除了太子,其他的皇子兄弟,哪个能与你相提并论?如此种种,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够做到?朕是天子,朕却能做到!朕做这些,难道不是把你当亲生的儿子吗?”

天子自认为对他很是不错了!他笃定,这世间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他这般。他几乎为这般举动的伟大而自我感动。

他都觉得感动,多年来理所当然接受这一切的李穆却不感动吗?

然而,李穆轻易地戳穿了他的谎言,一个他自己编撰,自己也信以为真的谎言。

他问他:“你当我是儿子,还是当我是一块磨刀石?一块磨砺你亲生儿子的磨刀石?”

所以,委屈是他的,伤害是他的,最后落得千疮百孔也必须是他!情敌的孩子,恰适合这样的用途。

或者,这又何尝不是对李穆亲生父母的报复?人心最是恶毒,不过如此。

天子如梦初醒,望着身前早已断了气的自己最爱的儿子李继,泣声将他抱到了怀里。

他发髻凌乱、满面血污,此时此刻,绝非是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大周天子,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

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李穆满面冷漠,内心却是十分复杂的。

若他不是杀他父母的仇人,便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他也会念及多年养育之情善待他,如何也走不到今时这个地步

他拿出两道写诏书专用的锦帛来,告诉痛哭流涕的天子道:“一份退位诏书,一份继位诏书,皆已盖了玺,你何时想好了便书写好,昭告天下。”

说罢他将锦帛也放下了,放在了传国玉玺的旁边。

“你休想1天子抓起两道锦帛疯也似地丢了出去。

“当真不肯写?”李穆回眸瞧向他,目光如鹰视一般锐利。

……

他拿到继位诏书走出大殿时,已是正午时分,外头的兵乱已经彻底结束了。

平宁侯周放以及平宁小侯周令儒对他恭敬有礼,俨然已将他当成这座宫殿的主人了。

无人在意这继位诏书李穆是如何拿到手的,他们只知道,不日,他便是大周新一代帝君。

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帝君。

外头是浮尸遍地,血水横流。死亡的味道弥散开来,笼罩着整个京都城。

桓王府内,魏撄宁站在瞻霁楼上,望着皇宫的方向发呆。高高的宫墙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彷如这场哗变,不曾发生过一般。

很快有宫人传来消息说:

桓王一举歼灭了叛军,以及趁机作乱欲图弑君夺位的太子一众。只不过,天子身受重伤,失了一只眼睛,万念俱灰,即日下诏退位,着桓王登基为新帝。

一切进展得顺利。

李穆一直争抢的位置,终以这样的方式到手了……这么快,便到手了。

这才多久呢!魏撄宁嫁给他还不足三个月,这个夏日的炎热,还未被秋风彻底抹去。

“你不高兴?”李崇俭看她神情凝滞,并无甚喜悦的样子,遂从旁打趣道:“就要当皇后了,从此你魏家富贵满门,至少这一点上是你喜闻乐见的。”

“是谁立下了不世之功呢?”魏撄宁看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李崇俭自有些莫名,但想了想道:“依我看,他能当皇帝,立下大功劳的是你。若非是你,他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这会儿怕还在跟那太子争权夺利呢,岂能走到这一步?”

“当年天子夺得天下,便是平宁侯府的功劳。这一回,还是平宁侯府的功劳!李氏江山,是摆脱不掉周氏了。”魏撄宁指的却是这件事。

“这有何妨?”李崇俭却道,“不是东家也是西家,一把利器,用得好能杀敌,用得不好能伤己。想必,依着你家那位的性子,该是不糊涂的。”

“也罢1魏撄宁叹息一声,“往后这些事儿,便也不是我该操心的。”

“怎么?真打定主意要与我游历天下去?”李崇俭两眼放光,半是玩笑。

“嗯?”魏撄宁诧异地看他,浑然不记得那日醉酒在瞻霁楼上说过的话。

李崇俭的笑容僵在脸上,却也没有再去提及这件事。

“我说笑的。”醉酒之言,本不该当真的,李崇俭慨叹道:“母仪天下如何不好,谁要做那无根之人?”

“母仪天下……”魏撄宁念着,倒有些不敢相信。

数月前父亲兄长还在纠结要不要来京赴任时,他们一定想不到,数月后的今天,魏氏一族竟要出一个皇后吧?这可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想来,这确是件值得高兴之事。

但不知二妹妹魏清洛现下何处,她若是知道她的姐姐当上了皇后,会否因这泼天的富贵而回家呢?

自这日起,李穆便在皇宫里住下了。

初为新帝,要处置的、要安抚的、要笼络的……都够他忙个日夜颠倒的。不过,便是再忙,礼部提出登基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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