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瞭望。

隗多友飞马上山,身形与声音一齐落下:“北儿,有何异常?”

“将军请看。”北儿一拱手,将隗多友请到最突出的山岩上。

隗多友遥遥望去,但见孤竹城头旗甲鲜明,应当是知晓自己的边军前来支援解围,受到了鼓舞。城南的东猃狁大营亦是旌旗猎猎战马嘶鸣,河谷地带更是大营连绵不断。隗多友身经百战,通晓兵家,自然看出了其中奥妙,不禁皱眉道:“莫非我攻任何一处,必遭两面夹击?”

北儿答道:“正是。我若先取山麓,必遭河谷大军伏击;我若直取河谷,则山麓之军必然从背后掩杀。而孤竹城内守军坚守月余,已是强弩之末,绝难引以为援。目下不能贸然攻敌,需得一个万全打法。”北儿虽年轻,但打仗却从来不鲁莽从事,这也是隗多友破例擢升他的原因。

隗多友走到山岩边伫立良久,如一尊石雕般凝目遥望,对身后的纷纭议论声置若罔闻。忽地转身大步走了过来:“诸位,二营虽成犄角之势,但可一鼓而下之。”

“末将等听候将军调遣。”众将齐声一呼。

“诸位请看,”隗多友指着遥遥可见的茫茫军营与城堡,“敌军两营虽互成照应之势,然却有两道缝隙:孤竹城与山麓军营之间有一道流入汾水的小河,河谷狭窄险峻;汾水东北双峦竞举,其峡谷为东猃狁大军救援山麓军营的最近通道。所以咱们要兵分三路,两面开打。”

众将一阵愕然沉默。五万人马分作三路作战,对于擅长奔袭的骑兵而言,显然是一场头绪繁多的高难大战。但凡将领,打仗最喜欢军令简单明确头绪少,若遇谋略之战,则必须有高明的统帅全盘调度,领军大将也需要用心掌控,否则很容易变成一场自相掣肘的混战。

似乎看出了众将的顾虑,隗多友很有把握地说道:“第一路:三万铁甲步军开出双峦峡谷,列阵阻截东猃狁大军;第二路:五千精兵从双峦峡谷绕道吕梁山之后,夜袭山麓敌军;第三路:两万五千精锐铁骑在山前原野上严阵以待,当敌军混乱拥出大营时,便在旷野展开截杀。此战并无繁复关节,要害在于同时发起,攻杀猛烈,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

“将军的意思是,”北儿目光灼灼:“只要我军准时到位,同时发起,剩下便是全力攻杀?”

“所言极是,除此无他。”隗多友脆捷利落。

一言落点,众将齐向隗多友投来敬佩的目光,异口同声一嗓子:“将军明断!”

北儿向隗多友深深一躬,慨然挺胸道:“请命将军:北儿愿自率本部五千人,夜袭山麓敌军。”

“好,天意也!”隗多友转身对着中军司马一挥手:“传令三军扎营造饭,开掘壕沟设置鹿砦,聚将幕府大帐!”连珠发令,显然是成竹在胸了。

一阵悠扬的牛角号声,边军在孤竹以西十里之外扎下了连绵大营,一片紧张忙碌中炊烟袅袅升起,向着东猃狁大营弥漫了过去。幕府大帐中,隗多友与十多个将军秘密商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各种细节一一稳妥落实,暮色时分大军开始了隐秘的移动。

临时署领孤竹防务的伯颜终于松了一口气。

孤竹不过一座小城,能打仗的将军就那么两三个,且都在守城之战中不是战死,便是重伤,否则城防重任也不会落到自己这个外来户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