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这帮鸟货要是一进院,连吃带拿的,多少才够。要是给你赖皮着不走,住个三五天的,麻烦可就大了。

等侯团副和保安兵的影子彻底消失后,水二爷才把目光搁在仇家远脸上。他没想到,仇家远有这等本事。他还是头一次发现,平阳川仇家的二公子其实不简单,以前自己把他看得太小太不起眼了。

水二爷盯住仇家远发怔的时候,水英英的目光,也是一片迷蒙。这天的仇家远,给了水英英一种新的感觉,这感觉在后来很久的日子里,都像紫藤萝一样爬在水英英心上,抓挠得水英英既新鲜又难受。

夜饭吃得闷而无味,一院人都处在惊魂不安中,生怕那些端枪的保安兵半路再杀回来。

这夜,侯团副和他的保安兵倒是没再杀回来,不过,水家大院,还是来了不该来的人。

东沟何家老二何树杨被副官仇家远带进屋子的时候,心是紧在一起的。完了,撞在这家伙手里,八成是没命了。

东沟何家老二何树杨是在执行一项任务时被保安团盯上的。两天前,在凉州师范读书的何树杨突然接到命令,要他火速赶往古浪,阻止那儿将要举行的一次秘密会议。传达命令的是他的上级,一个叫西北雄鹰的中年男人。雄鹰说,国共再次分裂,国民党新一轮的屠杀开始了,凉州城已有好几位革命同志失了踪,形势相当严峻。何树杨赶到古浪,古浪县地下党组织第二次秘密会议已经召开。这次会议重点是研究和分析古浪的革命形势,尽快发展骨干分子,深入到各大商户和财主家去,号召和动员他们为前线将士捐款捐物,特别是把家里藏的备的药材拿出来,紧急支援前线。由于会议组织者事前没得到凉州方面的通知,古浪县的地下党小组成员和新近发展的十多名骨干分子来了。在通讯员老黄的带领下,何树杨朝会议地点赶去,刚拐过古浪桥,要往开会的人家走,就见凉州城宪兵队队长冯传五带着五六个爪牙,包围了那户掩在树丛中的人家。老黄一看形势不好,忙扔下肩上的货郎担,拉上何树杨就跑。等他们跑过古浪桥,躲在草丛里时,就见古浪县城的保安团部出动了。黑压压一群端枪的人,严严实实将那座小院包围起来。

何树杨心想完了,古浪县的地下组织彻底暴露,兴许明天或是后天,这些同志将被带往凉州,或者就在古浪被秘密处死。何树杨心里燃烧着悲愤,也燃烧着怒火。这位才参加地下党组织不久的年轻学生,心里只是充满着对革命的神往,对现实的残酷和道路的曲折和艰难远还没有切身的体验,若不是老黄,怕是冲动和轻率早就将他出卖了。

两个人走出小树林时,老黄提议分开走,并且命令他迅速离开古浪,先到家里避几天,然后再到凉州城。谁知何树杨心里念着一位同学,是这位同学介绍他参加地下党组织的,他想怎么也得去他家里看看,如果同学真是遭了不测,他有义务替同学把家暂时先支撑起来。结果脚步刚到同学家住的巷子,保安团新上任的侯团副就发现了他。

侯团副原本不是保安团的,他是凉州师范学生食堂的票管员。两天前,他被姐夫带到古浪县城,跟县长孔杰玺打了个照面,等走出县府时,他便摇身一变成了保安团团副。侯团副当然认得何树杨,何树杨在师范搞的那些激进活动,他一场没落地记下了。就在何树杨也认出侯团副的同时,巷道里突然过来一辆黄包车,没容分说就将何树杨拽进了车中。车子飞出巷道,往子兰山这边跑,侯团副叫了一声,带着六七个人追了过来。车内的何树杨还没看清拽他上车的是谁,又被丢进一辆马车。马车上拉着半车草,车夫丢过一个竹筐,命令何树杨钻进去。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来,竹筐里爬出来的何树杨一看,天已暗下来,夜幕像一层雾一样展开。何树杨辨不清自己所处的位置,也不知道救他的是谁。就听马车夫说,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青风峡。说完,马车夫一甩鞭子,吆喝着牲口走了。

何树杨庆幸躲过了一劫,借着朦胧的月色翻越山岭时,他心里,涌上一层怕。当初,受同学的鼓动加入这个组织,他是没想过怕的。他读过不少进步书籍,也听过一些进步人士的演讲,觉得他们描绘的那个世界太美了,充满了理想色彩。何树杨尽管生长在一个富裕而又充满了爱的家庭,但对这个世界,还是有自己的看法。他渴望那些穷苦人能尽快好起来,渴望那些念不起书的孩子能跟他一样走进学堂,当然,他心里更大的愿望,是让这个世界充满真爱。这是他在东沟就有的愿望,他甚至劝说过父亲,不要再跟来路那样的人家讨什么债了,讨得人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惜父亲听不进去,还把他臭骂一顿。“不要债,不要你吃狼粪啊——”

夜色冰凉,涌进何树杨心里的风,更是冰凉。他怎么也没想到,心中的理想实现起来会这么难,参加组织这才多长时间,见的,听的,还有今儿个遇的,咋都这么可怕!一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身上由不得就打冷战。第二天接近黎明的时候,何树杨翻过山岭,眼前是苍苍茫茫逶迤不绝的青风峡,姊妹河咆哮着,怒号着,把一股子近似于不满和悲怆的声音发出来。一听到河声,一看见河谷,何树杨心里登时就有了劲,觉得刚才的怕很可笑,很滑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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