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念云睡得不太安稳,她做了很多的梦,梦见十三岁的木叶拜别韦姑姑,跟着升平府派来的大管家,坐着马车,前往然未知的长安城。

她还不认得淳,也不懂得长安城里许多的权谋争斗,隐隐约约觉得,那便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指引,注定要将她带往某一种宿命中,去认识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

那年夏天,天气格外的闷热,厚重的云层像一块千年洗不干净的尿布,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又被层层晕染,带着叫人难受的潮湿气息。

她并不爱这样的长安城,可是后来,她觉得长安城才是她的家。十多年后她再一次站在扬州,才明白除了长安城,她再也无处可去。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外头六福轻轻地叩门,“陛下……”

李淳轻轻动了一动,念云便也醒来,从身后抱住他。

他轻轻拍她的手臂,“念云,朕三天便回来。”

他的声音中并没有带许多睡意朦胧的沙哑,念云于是知道其实他这一夜也睡得不沉。她的脸隔着薄薄的中衣,贴在他的背脊上,“淳,真的到了冲突不可避免的地步了么?”

她到底还是担心的,担心夫君,也担心儿子。

李淳转过身来,在她额上轻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他若真能赢了朕,这大唐的天下交到他手里也无妨。”

他的一生都充满了冒险,从逼宫德宗皇帝,到迫使先帝禅位,对付地方割据势力也是以暴制暴。

他笑一笑,握住她的手,带着一点宠溺,“朕不会有事。朕说好要与你白头偕老的,你看,朕头上已经生出了好些白发。”

他要她放心。

这时候六福的声音再次在门外轻轻响起,“陛下,陛下?”

祭天的队伍五更天就要出发,是时候该起身洗漱了。

念云同他一起起身,穿戴了一身同他的礼服相配的五凤大红镶明黄绲边朝服,头戴八宝鸾凤步摇,庄重地送他出门。

这一刻,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他们再一次并肩携手战斗。外头的事他去应对,而内宫,便交到了她的手里。

也许这一次根本不会有赢家,却需要更加谨慎地投入战场。

这一生,她从来没有过像今日一般彷徨。

仍是隆冬时节,大雪初霁。随着丹凤门顶上的钟声沉稳而洪亮地敲响,朱漆的宫门缓缓打开,陛下的鸾仪便在这个时候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沿着清扫得一尘不染的坊间道一路向西。

念云站在皇城的城楼上,目送陛下远去,目光苍茫而辽远。

第一天陛下顺利到达,一切都风平浪静。但越是平静,就越发的叫人觉得不安。

次日一早祭天大典正常进行,约莫到了晌午十分结束,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午后群臣稍作休整,便拔营返回。

就在准备动身的时候,忽然间彤云密布,黑压压地堆满天际,仿佛把个苍穹遮得密不透风,光线也随之昏暗下来,似暮色四合一般。

六福有些担忧地看向陛下,“陛下,这天头怕是要下大暴雪啊,可还要出发么……”

从这里回长安城要翻过两座山头,倘若真是下了大暴雪,恐怕大雪封山,一时半会都没法回去了。

他们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因此带的存粮也不过是三五天的。若是耽搁上半个月,恐怕有些不妙。

虽然天气恶劣,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天气可能会更恶劣。这第一天,雪也不至于大到完不能行走。趁着路还没有被封上赶回长安城,也还来得及。

“按计划出发。”李淳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大队伍浩浩荡荡开始出发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开始飘下细碎的雪粒子,落在鼻尖上凉凉的,空气中是凛冽的气息。

走了十来里路以后,雪渐渐的大了,大团大团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遮天蔽日。

前面是一座不低的山头,连绵不绝,约莫有七八里的山路。来时李淳曾注意过此处,这山里怪石嶙峋,山又陡峭,是一个极好埋伏的地形。

这样的大雪天,走这样险的山路,似乎并非良策。六福心里越发忐忑起来,“陛下,要不……等明儿一早再走?”

李淳抬头看了看已经积下八九寸雪的地面,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明儿早上得有半人深的雪了,还怎么走?

他咬咬牙,“继续走!”

六福只得往下吩咐道:“紫宸殿亲卫率武官打头,神策军押后,仔细脚下,小心路滑,进山——”

这队形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众太监宫女簇拥着陛下在中间,文官紧随其后。

充当前锋的亲卫连忙拿着铁锹铲子等物在前面开路,一边往前走,就要一边清理掉障碍物,至少确保开出一条能供两个人并肩而行,相对平坦的路来。

李淳站在山脚下打量这座山,山势颇显陡峭,起伏也不小,山上植被茂密,即使是在这个季节,万物凋敝,山上仍有少量的常绿灌木,顶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

等到前锋的亲卫已经部进山,陛下的肩舆也就跟着抬了进去。他身后带着的这些太监宫女,包括六福在内,都是高手,是早在他还在东宫做郡王的时候就逐渐开始训练的一批人,寻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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