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的小路有些漫长,秋风吹在身上。

但只要有一个人在身旁,总不会太过荒凉。

两个人在默默的走,一个人在默默的随同。

谁也没有率先打破其中平衡。

“他似乎是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身手,难道这个人是你的朋友?”

“我本想问白爷,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不知同路的究竟是何人?”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我们见过面?”

雾霭稍稍被风散去,前方露出了一个人头。

“能这副打扮的,世上再无二人——定然是向先生了。”崔平小声的对白渊渟解释。

“不知道这位向先生是打算做什么。”

“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向先生道。

白渊渟明白了。

“听这口气大概是对现状有些不甘……莫非是打算杀了我出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句话倒是容易懂,单仅凭舌头恐怕不够。”

“你也不必忙着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在下要警告的是你身旁的那位。”向先生在雾气中仿佛寻觅到了半个身子,让人头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悬在空中。

“对付我?我不过一介无名之辈。”崔平接茬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提线木偶,我在乎的是你身后提线的那位。”

“有些事情可以做错,但有些话不能讲错。”

“多谢你的建议,但我今天就要当着你的面说沈耽是一条野狗,看看你们能怎样?”

“不能怎样。”崔平低下了头。

“这么些年来,你们的威严依旧还只能发泄在那些无能之辈身上。”

“难道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向先生早已经料到了这个回答,所以他的脸只剩下对着崔让身旁的那位微笑。

“你叫白渊渟?”

“如假包换。”

向先生向他缓缓点了点头,算作是认识了他。“你有些事情之前一定没有忘记,只是事出突然没能及时记起。”

“那么请你提醒一下我。”

“向且乘风订下一坛天人醉的人,也是一个姓沈的人。”

白渊渟确实没有把这个沈王爷与姓沈的那位连结在一起。

“那么你可否把话再说得明白一些?”

“其实我已经言无不尽了,再多说一句就显得多余了。”

“既然你不想明讲,又为何要讲?”

“那你就当我没讲好了。”向先生在脸上留下了最后的笑痕,在雾气中转过了头,让出了远方透过朦胧的光。

有晨光铺路,便越走越亮。

到了梅家院外时,已经燃起了半个太阳。

“小人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崔平停下了脚步。

“原来这一路你一个劲的咳嗽,就是为了不让我对你说话。”

“我只是在一直想,到您问我问题的时候该怎么去讲。”

“那么你应该已经想好了。”白渊渟并不想放他逃走。“刚刚那个人是谁?”

“「纸上躬行」向书怀。”

“他很厉害?”

“我不清楚。”

“他似乎不怕你口中的沈王爷?”

“沈王爷并不需要别人害怕。”

“我听紫衣人讲到他已经被削去爵位,那么为什么他还会有这么大的权威?”

“因为爵位并不能代表沈王爷的地位。”

“那能够代表什么?”

“无论是在朝廷里还是在江湖上,愿意为沈王爷效力的人都多到不可计数。”

“其中也包括你。”

“只是有些可以承认,有些就只能默认。”

显然这句话不是空话,白渊渟应该已经听到了答案。

“自从我们第一次在李谨家里见面,我就知道你绝非一个寻常的看家护院。”

“当然。小人能有幸认识白爷,自然就不是寻常之人。”

“你很会说话。”

“因为小人只说实话。”

虽然是无趣的奉承话,但白渊渟实在是不能找出崔平话语的一丝牵强之意。

“沈王爷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追随?”

“他曾经是这个天底下,唯一有能力坐上皇位的人。”

“那现在呢。”

“依然还有机会。”

“那皇帝就放任他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耀武扬威?”

“不是放任,而是默许。”

“看来机会并不是只在一个人的手里。”

“白爷真是一点就透。”

“我当然明白普天之下任何规则之中,总是会有几个人是例外的。”

“比方说向书怀和您就是例外之一。”

白渊渟并不在乎自己是否是在上当受骗,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是真的特别,他只是想要知道关于这件事情的更多细节。

“那么沈王爷与向书怀究竟有什么过节?”

“容易丢掉脑袋的话,小人是不会讲的。”

四周无人,也没有风。就连刚刚的一对燕子,现在也贴地飞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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