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确实是速战速决。余韵过后缓过神来,鞭炮的声响好似尤在耳边回荡。仔细去听,又会发现一切嘈杂其实都已经式微,在愈发深沉的除夕夜中逐渐向黑暗群山的深处逝去。反倒是渐次平复的呼吸与心跳听得格外清楚。而他们发出的声音,恰似肥皂泡般懒洋洋、轻飘飘地浮漾起来:

&ep;&ep;“新年快乐,蓉蓉。”

&ep;&ep;年快乐

&ep;&ep;说完这句话,两人都莫名其妙地望向彼此,瞬间过后又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笑声。这大约是因为他们都听出了这句祝福的隐义,不是祝福,而是由彼此带来的惬意与满足。

&ep;&ep;无边的幸福充满了陈蓉蓉的整个心怀,然而在听到顾惟问要不要一起睡的时候,又坚决果断地摇了摇头。不仅不能一起睡,还要赶快钻出温暖的被窝将身体冲洗干净。顾惟原本还想跟她换房睡,因为他的床已经被两人的体温暖透了,偏偏这个小顽固就是不肯,非要回自己的房间。所以洗过澡后,他也只是让她拿走了被子里余温尚存的热水袋。

&ep;&ep;按照习俗,新年头天的早晨应该上山拾柴,以此讨个吉利兆头。只是临出门前,信号增强器的安装人员先一步登门拜访,不巧中断了他们的计划。无疑,这是应家里那位新来客的要求。虽说是抛下工作来找她,但,又不能完全抛下,对顾惟来说也没这个必要。他可以接受乡下的生活,却绝不能接受失联的生活,因此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山里的通讯问题。况且这件事也不仅只对他一个人有益。频道调试的时候,他让陈蓉蓉也试用一下。

&ep;&ep;“该怎么试用呢?”

&ep;&ep;“给妈妈发条信息吧。”

&ep;&ep;“真、真的发得出去吗?

&ep;&ep;也难怪她惊讶。回到乡下以后,她的手机退化得几乎只剩下拍照这一项功能。顾惟示意她试试看,于是她依言给母亲发了一条拜年的语音。有了新架设的天线和电缆,消息当然成功地送了出去,而且,很快就收到了回复。不用说,母亲那头自然也是惊讶万分,甚至以为大年初一

&ep;&ep;也有汽车下乡,把她载上县城里去了呢!

&ep;&ep;她顾不上自己高兴,遽忙跑到外公外婆跟前,叫他们也听听许久不曾听过的母亲的声音。两位老人捧着不太熟悉的智能手机,把小小的屏幕擦了又擦,好像收到一封价值千金的家书。待她指明扬声器在什么位置以后,又把耳朵贴到上头,每一条语音都要翻来覆去地听上好几遍。看到年事已高的外祖父母眼含热泪的模样,她自己也不由得滚下泪珠,同时,亦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楚。她点开视频想让二老跟母亲见上一面,结果却发现怎么也接不通。安装员解释说这大概是因为室内的基础信号太弱,即便装上了增强器,也还是没法支持实时的数据传输。好在他们还有一台便携式的设备,增幅没有室内安装的那么强。不过如果是基础信号更好的户外环境,没准儿可以视频。

&ep;&ep;尽管能跟母亲说上几句话,外公外婆就已经十分满足了,不过既然有另一种可能,陈蓉蓉就想试上一试。倒也不难,只要走到村子外头的公路边上就会知道行不行得通。只是只是,一旦视频接通,顾惟该怎么办呢?

&ep;&ep;她知道他不喜欢过于亲密的家庭氛围,而且就她自己来说,也没有做好向母亲正式介绍他的准备。然而,在听到他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不跟他们一道的时候,她顿时又觉得非常对不起他。因为自己的怯懦,好像把他也连累得见不得光似的,偏偏他又这样体谅自己,简直叫她无地自容

&ep;&ep;实际上,顾惟压根儿不在乎陈蓉蓉要如何处理自己和她的家人之间的关系。他从不认为她和自己在一起还需要得到谁的认可,再加上他对她的生活全无好感,来到这儿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见她,乡村生活只是必须忍受的附带条件,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阻止她留在身边的妨碍。直到今天,或者说,直到装上信号增强器,她用像看恩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ep;&ep;之所以她不肯完全交出真心,正是因为将他的阶层、他的生活方式置于自己的对立面。顾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一直想要解决这一点,但,始终不曾设想过除对立以外的可能性。用金钱腐蚀她,让她在不知不觉中适应最初无法接受的东西,归根结底,都是在用自己的生活战胜她的生活,用自己的阶层战胜她的阶层。假如她是个拼命要往上爬的女人,那这个方法十有八九就成功了,可偏偏,她要当一只小鸟。哪怕他再不喜欢,短时间内也无法改变她的认知。森林、田野,这些原本就是鸟儿的必须。如果说来到他的身边就意味若要舍弃这个必须,她当然会感觉痛苦,纠结不定。而这种纠结也会反过来加深他的焦虑,让他沿着错误的方向越走越远。不,不能说是错误,只是这个方向会让他们彼此都不太好受。其实他早该觉察还有更好的办法-

&ep;&ep;应该让她主动接纳他,进入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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