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我坐在他身旁,发现自己仿佛魔怔了——我竟然感觉闭上眸子和嘴巴的老乌,有一些像阿照呢。

&ep;&ep;第九日清晨醒来,见天晴如过往数日,远处的沙海起伏连绵,在湛蓝天空中画出金黄的界限。

&ep;&ep;躺在自家院子的葡萄架下,等老乌去买烤包子和热羊奶,屏气凝神感受身体的变化,却发现除了饿得肚子叫以外,其他地方都不疼不痒,轻松利落。

&ep;&ep;直起身子来思索了会儿是不是宿命还未到来,身后就响起脚步声,烤包子的香气自头顶传来,我仰着脑袋看他,愀然问道:“你觉得我的脸色还好吗?”

&ep;&ep;老乌神色微怔,旋即点头:“白白嫩嫩,漂漂亮亮。”

&ep;&ep;我捏了捏腮肉,小声嘟囔:“我也感觉自己状态不错。”

&ep;&ep;午后招呼上苏得意和果儿、季向星一起去吃了烤全羊,老乌照例因为讨厌孜然味而没有参与,他说在城内随意逛逛,等我们回来。

&ep;&ep;一吃就吃酣了。

&ep;&ep;我四人糟蹋完了一整只四个月大的小嫩羊,苏得意还给自己多加了一份羊蹄面。酒足饭饱后腆着肚子回到家,果儿随口说了一句乌公子好像还没回来,我并未放在心上,困倦不已,进了房间倒头就睡。但躺下的时候灵光一现,觉得他可能是良心发现,终于决定去找他夫人了。

&ep;&ep;做了上辈子过世那夜的梦,怅然转醒,反手一摸,指尖潮湿不已,恍惚片刻才明白是梦里落泪,打湿了枕头。

&ep;&ep;看了一下时辰,发现刚到子时。翻来覆去睡不着,骤然想到高昌不夜城里这会儿正热闹。

&ep;&ep;我当即来了精神:明天死不死还不清楚,既然今夜有可能是最后一夜,不如去不夜城里玩个痛快。

&ep;&ep;打开箱子,翻出来自我进宫以来、离京之后从未上身的胡旋舞舞裙,怕让果儿他们听到动静,就小心翼翼地摸黑穿上,戳了戳露在空气中的肚脐眼儿,这大胆和自由惹得我傻乐了一阵子,又找出配套的彩带手钏,脚镯项圈,揣进怀里打算出了院子再戴上。

&ep;&ep;走出两步还是缺点儿什么,找出前几天刚晾过,皮毛重归蓬松软滑的貂毛帽子,也不管它跟裙子搭不搭,我就是很想戴呢。而且耳后的羽毛多威风呀,大乐台的西疆舞女们都没有这样的。

&ep;&ep;六月里的高昌,白天很长,夜晚很短。此时此刻,在东天尽头也有熹微光亮,引我走向灯火通明的地方。

&ep;&ep;似乎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唯一舍不得的,好像就是还在京城里的阿照。但我这辈子给他写了信,我知道果儿一定会让他看到,于是也不觉得这算一件憾事。

&ep;&ep;*

&ep;&ep;——

&ep;&ep;阿照。

&ep;&ep;现在是七月,我还活得好好的呢,大概还能活很久,所以你不必牵挂我。

&ep;&ep;离京之后,我先往东去了蔚海,看了大船和海浪,踩了沙滩和夕阳,吃了很多鱼虾贝参,见过很多有意思的人。临走前还在巷子里买了一顶西洋的帽子,因为上面的绒球很像是出于你的手。

&ep;&ep;后又绕开京城到了洛阳,九月的洛阳牡丹未开,但画上簪上绢布上,都是牡丹形貌。买了“富贵牡丹人”的画卷,已寄往乔家,并在给父兄的信里,托他们转交于你。为了避开你这圣上名讳,落款写的是“初见”。但你应当晓得吧,这其实也是你。

&ep;&ep;在长安城呆了小半年,西北风光与京城大不同,瞧着雄浑壮阔不拘一格,但也由此包罗万象绮丽恢弘。只是你送我的白狐毛氅被偷走了,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上辈子带回宫里来的西疆女,她叫白小鱼,罪魁就是她。隐隐怀疑上辈子你是花钱雇了她回来演戏,好故意气我。她根本就不是西疆人。

&ep;&ep;今年三月自长安启程,五月时到了高昌。这儿是你在西疆打完仗后曾经呆过的地方,因为你,我自十六岁起就很想来这里看看。在二十五岁这一年,我终于得逞了,还吃到了西疆的葡萄,真的超级开心。在不夜城里买了很多漂亮的乐器,也已寄回家,那些乐器都是给你的,你记得问乔正堂要呀。虽然我没有听你给我弹过,但苏得意听过,他说超级好听呢。

&ep;&ep;对了,遇到了一个姓乌的有妇之夫,大抵人如其姓,他的做派也很像乌龟,还总是很直白地对我好,我感觉他是打算让我做他的小妾。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已经劝他死了这条心。但也不知怎么回事,会在某些时刻,生出他是你的错觉。

&ep;&ep;因此做过几次梦,梦里看到你迎着光亮跑上阿以旺,站在楼顶对我笑。醒来时,却只有买了早点回来的老乌,躺在藤架下的摇椅上,宛如年迈的老龟,晃晃荡荡的,一点儿都不漂亮。

&ep;&ep;阿照。

&ep;&ep;记得五年前的二月,我初进宫,你满目萧索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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