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她又回到了那一年,毒蛇还没长出獠牙的时候。

&ep;&ep;她从梦中被沉重地压醒。

&ep;&ep;蛇在她颈边“嘶嘶”地吐舌,哈着冷气,仿佛有着什么痛苦,很是难耐。

&ep;&ep;她惊得想坐起身推开,却被他死死地摁住了。

&ep;&ep;好在不过短短不到一分钟,一股不同于冷蛇的秽亵热流,洒在了她的白袜上。

&ep;&ep;年幼的她甚至不敢出声,仿佛被掐住的不是她的腿和身体,而是她的喉咙。

&ep;&ep;毒蛇在“斯哈斯哈”地喘气,他看起来好像满意极了,抚摸着她的脸颊。

&ep;&ep;她的鸡皮疙瘩全立起来了,不寒而栗。

&ep;&ep;母亲轻声的叫唤在逐渐接近,毒蛇收起了它尾摆,翻着窗户爬进了院子里,他甚至回头对着她笑。

&ep;&ep;她过去了许多年,都忘不了他的笑,是透着冰冷的,轻蔑的,邪恶的,猥琐的,亵意的笑。

&ep;&ep;她常常在梦里惊醒,仿佛被毒蛇缠住了喉咙。

&ep;&ep;后来,是俞生一夜又一夜地,用滚热的胸膛搂着她,跳动的心脏贴在她的耳边,给她唱着安眠曲,她才逐渐好了起来,不再梦到那一年,那个宅子后的小房间,那个笑。

&ep;&ep;如今毒蛇长出了獠牙了,却又侵袭了她的梦境,它咧着嘴,舔着自己的獠牙,时刻准备咬住她脖颈上的动脉。

&ep;&ep;她害怕极了,拼命地逃。

&ep;&ep;也不知在梦里与它缠斗了多久,远处传来叩门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玻璃破裂的声音,还有人高声叫嚷。

&ep;&ep;宋婵衣听见邻里们从睡梦中惊醒,跑到弄堂里,也许身上还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睡眼惺忪。

&ep;&ep;“你个婊子要不要脸,出去卖你的屁股就算了,敢爬到我老公床上,你个骚货。”

&ep;&ep;“妈,咱回去吧。”

&ep;&ep;睡眼惺忪的宋婵衣坐起身,迷迷糊糊地分辨出是王翠梅的声音,夹杂着邱若楠的哀求声。

&ep;&ep;她顿时清醒了。

&ep;&ep;往窗口向下一望,张红和王翠梅已经厮打在了一块儿。

&ep;&ep;嚯。

&ep;&ep;说是厮打也不尽然,准确来说是王翠梅在打张红,张红招架不住。

&ep;&ep;张红的脸显然已经被扇了个通红,衣服上的坠子也被扯断了好几根,滴溜溜地在地上打转。

&ep;&ep;李晓慧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抱着手,远远地站在弄堂口。

&ep;&ep;宋婵衣却明明看见她眼里打转的泪水,许是瞧见宋婵衣探出了头,李晓慧别过头去。

&ep;&ep;围观的人都一个个跑到了弄堂里,狭窄的弄堂难得这么拥挤,他们劝架的劝架,在楼上探出头观望的也嘴里劝着。

&ep;&ep;“都是一个弄堂的,何苦这样。”

&ep;&ep;“有话好好说嘛。”

&ep;&ep;“是啊是啊。”

&ep;&ep;有些话像穿过清河弄堂的风一样,空空洞洞。

&ep;&ep;还是楼正国和王翠珍挤进人群里,一边各拉着一人,才把他们分开。

&ep;&ep;张红已经是被撕扯地头发都掉了好几簇,低着头也不说话,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ep;&ep;打人的却是一副可怜模样,王翠梅两行泪挂在苦脸上,靠在王翠珍的肩上就是一阵哭喊。

&ep;&ep;“我命苦啊!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ep;&ep;见被喊停了,宋婵衣倒是看起了闲趣。

&ep;&ep;王翠梅靠着王翠珍的样子难得一见,平日里分开看见没觉着,如今这么粗粗一看,轮廓确实长得像姐妹。

&ep;&ep;俞生他妈王翠珍虽在弄堂口开着入不敷出的杂货店,忙是忙了点,但也不累,看着倒是比王翠梅这个妹妹来得年轻点。

&ep;&ep;邱若楠家里向来是重男轻女的,邱海是个老油子了,常年在工地上搞些小经营,按理来说也是门手艺,但邱海却是吃喝嫖赌样样沾点儿,钱去的比来的还快。

&ep;&ep;男人常年不着家,王翠梅拉扯着邱若楠和邱卓天两个,还要做些清洁工的累活,老态就在脸上写着呢。

&ep;&ep;邱若楠在旁低低哀哀地哭,王翠梅却是气恼,无处发泄,上去就扇了一掌。

&ep;&ep;“你哭什么!老娘我还没死呢!”

&ep;&ep;邱若楠没有了哭声,只是断了线的泪往地上砸。

&ep;&ep;“若楠!你上来!”

&ep;&ep;宋婵衣喊着她。

&ep;&ep;邱若楠便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楼道里跑了上去,扑进宋婵衣的怀里就是一顿哭,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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