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绣屏后是张式样简单的架子床。卢筱带着她在前院后院认地方的时候,兰姑与咏夏已经在床上铺好崭新的的被褥,这会儿正在挂床幔子。

&ep;&ep;卢筱道:“你也瞧见了,家里就这么几间屋,西厢给二娘和三郎住了,你便委屈些,先与我们住一起。”

&ep;&ep;文玹微笑道:“娘说哪里话,这怎么算得上委屈?”

&ep;&ep;卢筱又歉然道:“你今日才来,这房里空荡荡的,也没几件家什用具,今晚先这么临时过着,明日我再去买些床榻架子等等,回来添置上。”

&ep;&ep;文玹摇头:“是我来得突然,再说这房里也不缺什么,不用再破费去买新的。”

&ep;&ep;她方才在这家里兜了一圈已经发现,以文成周如今地位而论,照理该是高门大院,文家日子却过得颇为简朴,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小康之家,怕是文成周虽位极人臣,俸禄积蓄却并不太多,亦无其他“额外”收入,又或是他的俸禄另有他用,文夫人平日持家怕是得精打细算才行。

&ep;&ep;她今日一来,加上阿莲已是多了两张口吃饭,若是再去添置家具,就要有更多额外支出了。

&ep;&ep;卢筱听她这么说,觉得她懂事的同时,也觉察出一份疏离与客气,心里不禁又有些难过,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低头看着她柔声道:“玹儿,这里是你自个儿的家,别和爹娘客气,想要什么,缺什么都尽管对爹娘说。我们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你们三姊弟平日的衣食用度还是充裕的。”

&ep;&ep;文玹默默点头。

&ep;&ep;卢筱忽然笑了:“你是看我们家院子小,觉得家里用度捉襟见肘,难以为继么?”

&ep;&ep;文玹被她说中心里想法,有些意外之余,急忙摇头否认。

&ep;&ep;卢筱笑道:“这院子还是我们刚来京城时租下的,那时候你爹还是舍人,年前刚受封观文殿学士,俸禄才跟着水涨船高。且你爹和我都觉得,身外之物够用就行,院子虽小,住着倒也挺方便,也就没急着去找大些的宅院。你放心,该添置什么娘都会安排,不会让你们姊弟吃苦,也不会死撑面子胡乱花用。娘还想给你们姊妹俩多攒点嫁妆呢!”

&ep;&ep;文玹亦笑了,还真是她想多了。

&ep;&ep;卢筱摸摸她的头,温言道:“这样吧,明日你跟娘一起出门,买什么你自个儿选,也能顺你的心意。”

&ep;&ep;“好。”文玹答应了。

&ep;&ep;卢筱与她说了这会儿话,见兰姑与咏夏已经布置完床榻,便道:“时候也不早了,你沐浴后便早些歇息吧。”

&ep;&ep;文玹沐浴后,打发阿莲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会儿,却无甚睡意,索性坐了起来。

&ep;&ep;她的卧房西侧朝着院里的方向有扇窗,她走过去轻轻推开,便瞧见了小小庭院中央的那株老海棠。一弯莹白中带着淡淡杏色的新月升起,正挂在老海棠刚绽放春芽的枝头上。

&ep;&ep;仅仅半年前她还在山寨里做她的少当家,除了爹爹外没人知道她是女子;

&ep;&ep;就在三个月前她还在逃亡,被官府通缉着追捕着,想方设法地隐藏身份,又要努力谋生。

&ep;&ep;如今她却在东京城内一座质朴无华却宁静祥和的小小院落里,成为当朝左相的长女,不用再费心掩盖什么,只需考虑第二天去添置些什么新的家什用具来布置房间。

&ep;&ep;这一世,她的人生变化还真剧烈。她身边待她极好的人一个个的离开了,却又有新的人相见相识,也都对她极好。别说文相与文夫人,就是阿莲也待她忠心耿耿。

&ep;&ep;文玹嘴角带起浅浅微笑,一想起阿莲还是当初孟裴找来看着自己的,不由得她不感慨。

&ep;&ep;起初她对于孟裴如此安排满怀戒心与不满,可到了今晚,她终于能静下心来回首往事,审视今朝,她忽然意识到,若非文相文夫人都是如此慈和又开明的人,若是这家里全是像文老夫人那样,用陌生与疑忌眼光打量自己的人,阿莲就会成为她身边唯一一个能说得上几句贴心话的人了。

&ep;&ep;若非他写的书信,若非他着人找回来的小棉被,文夫人不会那么快,那么容易地认下自己。

&ep;&ep;而若非他带着自己去怀志书院看过,让她对文成周有了一份仰慕之心,也许今日文老夫人指斥她是假冒的文玹时,她就不会忍气留下来等文成周回家,甚至可能在小酒第一回来找她的时候就和他一起离开了。

&ep;&ep;不管他怀着怎样的初衷,没有他的这些作为,她不会在这里,她甚至没有命从那泥石崩塌的废墟下逃出来。

&ep;&ep;她欠下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ep;&ep;·

&ep;&ep;孟裴也不知今夜是怎么了,回到了王府家中,躺在熟悉的卧床上,却反而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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