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比如今天出警的这起案子,四个集装箱堆在一起,受害者被夹在最下面和倒数第二个集装箱之间。发现尸体的是码头的早班装卸工,正啃油条呢,啪叽!拍眼前一截肥肠,抬头发现被吊起的箱子下面有片模糊的人形血迹,当场吐得翻江倒海。

&ep;&ep;三个载重二十八吨的集装箱轻而易举的压碎了骨骼肌肉,零碎的部件拼图般形成一张完整的尸饼。由于集装箱表面的瓦楞结构,溢出的血液组织液、消化道内的食物残渣和破碎脏器基本都被挤压进了沟状槽内。无孔不入的苍蝇们早已在破碎的人体组织上产下了卵,入眼便是一团团白胖的蛆大快朵颐。

&ep;&ep;赵平生到现场后顺梯/子爬上去看了一眼,和蹲在尸饼边做初检的法医韩定江打了声招呼,然后神情泰然的爬下梯/子,转头加入到警戒带外清理早饭的同僚当中。类似这种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现场,加上刺鼻的腐臭味,基本上来一个吐一个,法医有时能例外。

&ep;&ep;不丢人,没喷尸体上都算好样的。

&ep;&ep;恨不能给头天晚饭都吐出来了,直到吐无可吐,赵平生摸出手绢连擤鼻涕带擦眼泪,顶着胀痛的脑血管蹲那顺气儿。突然肩膀上被重重的拍了一把,回头一看,是陈飞。陈飞原本棱角分明的面庞此时微微浮肿,眼里的血丝尚未褪尽,明显昨儿晚上喝大了的德行。

&ep;&ep;陈飞递他瓶水,转头望向不断有人爬上爬下的集装箱,尽显刑侦老油条本色的啧了一声:先散散味儿,我待会再上去看。

&ep;&ep;用半瓶水漱过口,赵平生撑着膝盖站直身体。他比陈飞稍微高一点儿,视平线正落在对方发丝略显凌乱的发旋上。都说一旋横二旋拧三旋打架不要命,陈飞就仨发旋,俩在头顶一个在前额发际线处。正因为发旋的特殊位置导致他头发稍微长一点就会卷出个头帘,也不赖,看着跟特意造过型一样。

&ep;&ep;摸出手绢擤了把鼻涕,赵平生的声音还是囔囔的:你昨儿晚上跟谁喝的?

&ep;&ep;嗯?哦,是卫东师兄有几个战友过来,喊我过去凑一顿。陈飞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回,又一把抬起手招呼负责维持治安的辅警,嗓门立马高了八度西边看警戒带的!把围观的都清了!堵的老子车都没地儿停!

&ep;&ep;卫东师兄四个字一入耳,让赵平生胃里好容易压下去的酸水又有往上返的趋势,不满的叨叨着:伤才好几天啊又去喝,酒是人家的身体是自己的,那帮当兵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拿酒当水一样喝,你看你这脸,一会让师父看见又得骂你。

&ep;&ep;陈飞终于拿正脸对着他了,虎目微弯,语气却是不耐:我没喝多少,就半瓶,本来想着今天歇假能踏实睡一天,谁知道一大早又出案子了。

&ep;&ep;半瓶?三斤装的吧?赵平生搁心里冷哼一声。以他对陈飞的了解,每次和罗卫东出去喝酒,不喝到断片不散伙。可他管的了么?管不了。从辈分上算,陈飞是他师兄,事事以大哥自居;从工作关系上算,他俩一个副队一个指导员,平级。而且说多了还急眼,牛脾气上来能三天不搭理他。

&ep;&ep;我特么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喜欢这么一混不吝的主。

&ep;&ep;当然这话也就跟心里念叨念叨,真说出来,赵平生没那份勇气。对陈飞,他可以说是无底线的包容,唯独提起罗卫东他就牙酸。罗卫东是罗明哲的儿子,大他们几岁,以前在新疆当兵,转业回来去了巡特警大队,曾是一名出色的狙击手,和陈飞关系特别的铁。就陈飞那逮谁瞧不上谁的臭脾气,遇见罗卫东却全没了,一口一个卫东师兄喊的,能给赵平生听堵了冠状动脉。他承认自己小心眼,只是话没和陈飞说开,再小也只能自己堵着。粗略估算,这么多年了,起码堵了百八十回。

&ep;&ep;醋坛子翻出二里地,注意力稍稍分散后赵平生总算是缓过点劲儿来,一看陈飞已经顺梯/子爬上了集装箱,赶紧跟了上去。

&ep;&ep;案发地在码头,海边蚊蝇滋生,天气又热,早晨九点的气温已达三十四摄氏度,尸体暴露没多久又招了一群苍蝇过来。为免新招来的苍蝇在尸饼上产卵干扰鉴定,韩定江要求实习生在集装箱顶部撒上了消毒粉驱蝇。

&ep;&ep;陈飞上去就拍了一手的消毒粉,边往裤子上蹭边嫌弃:老韩,你这是驱蝇呢还是驱我呢?

&ep;&ep;嘿,这群苍蝇里数你嗓门大。韩定江抬脸跟他逗贫,我在上面都听见你跟下头嚷嚷了。

&ep;&ep;动静小了他们听不我去!

&ep;&ep;打眼瞧见尸饼的全貌,陈飞那两道浓眉瞬间拧起。尸体活脱被压路机碾过一样,体内所有零部件一览无余,周围凹槽的血水里还有白胖的蛆虫在蠕动。海风吹过腐臭味扑面而来,好在昨儿夜里能吐的都吐干净了,这会想吐也吐不出来。

&ep;&ep;强压着恶心劲儿,他站到集装箱顶部,拧着眉头问:死亡时间能确定么?

&ep;&ep;韩定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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