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身边。鼻尖是铁锈一样的腥味，耳边响起喑哑的少年音：“……别过来。”
&ep;&ep;秦宴半跪在墙边，用右手勉强按住墙面来支撑身体。他瘦削单薄，在夜色里的颤抖便显得格外明显，江月年看见他的手背浮现起条条青筋，指尖不可抑制地颤动。
&ep;&ep;后脑勺上的血慢慢往下滑落，打湿漆黑蓬松的发丝，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
&ep;&ep;“你先走。”
&ep;&ep;他连说话也变得极为吃力，灯光下泻，映出眼眶一片桃花般的粉色：“……我会伤害你。”
&ep;&ep;最后这句话颤抖不已，近乎于一句满含着不甘与自我厌恶的恳求，听得江月年心头一揪。
&ep;&ep;又是这样。
&ep;&ep;当初秦宴在巷子里和那几个小混混打架后，也是露出了这样的状态。
&ep;&ep;疼痛、压抑、浑身颤抖，似乎在努力抑制着某种内心深处狂涌的欲望，因为无法得到满足而痛苦不堪。
&ep;&ep;——甚至具备了明显的攻击性，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在见到江月年的瞬间试图将她袭击。
&ep;&ep;他的目的是杀戮吗？打架也好，主动攻击别人也罢，难道伤害别人……是他无法克制的本能冲动么？
&ep;&ep;可从来没有什么病或什么种族拥有这种古怪的需求，至少江月年从没听说过。
&ep;&ep;在她今天第一眼见到秦宴时，对方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异常，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那些人凌乱的攻击。他那时的动作狠辣又流畅，像一头目空一切的独狼，即使挨了打，也从未表现出如此脆弱的模样。
&ep;&ep;所有异样的诞生，都是在他被石块砸中脑袋、流了满头鲜血的时候。
&ep;&ep;啊。
&ep;&ep;对了……是血。
&ep;&ep;他初中时为了救下班里同学，被不良少年们围攻也是；在巷子里负隅顽抗，与小混混们打架也是；如今被砸破脑袋也是。
&ep;&ep;无一例外，秦宴都是流了血的。
&ep;&ep;他流血之后，在血液的刺激下会下意识攻击其他人，从而满足身体里最为本能的欲望——
&ep;&ep;江月年好像明白了什么。
&ep;&ep;“秦宴同学。”
&ep;&ep;身旁的女孩并未转身离去，而是微微张开苍白的双唇，抬着眼睫低声开口：“你是不是……吸血鬼？”
&ep;&ep;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种情况能够解释得通。
&ep;&ep;秦宴之所以会在打架时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甚至被外人传成所谓的“不正常”，全是出自他对于血液强烈的渴求。
&ep;&ep;对于吸血鬼而言，虽然能和常人一样食用五谷杂粮，但鲜血无疑才是最为美味的佳肴。听说绝大多数吸血鬼都能在平日里很好地克制渴血欲望，可一旦察觉到鲜血的气息，就会无法遏制地想要吞咽更多。
&ep;&ep;那时吸血鬼的种族属性会被猛然激发，变得失去理智、凶狠如野兽。如果得不到血液，便会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折磨，所有思绪都被饥饿占据，直到吸食鲜血，或者硬生生挺过一段时间，才会渐渐平缓下来。
&ep;&ep;和秦宴的表现一模一样。
&ep;&ep;江月年在此之前，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ep;&ep;因为据她所知，血液饥渴时期的吸血鬼极为凶残狂暴，然而当初在小巷里遇见他时，秦宴宁愿伤害自己，也终究没有真正朝她出手。能保持这样的理智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更何况……
&ep;&ep;更何况他拥有许许多多吸食鲜血的机会，却从来没用过。
&ep;&ep;这样真的不会痛苦得快要死掉吗？他是怎样凭借意志力一天天撑下来的？
&ep;&ep;江月年越想越心疼，目光沉沉地皱起眉头，并没有察觉到身边少年黯淡的眼眸。
&ep;&ep;秦宴闻言没有出声，或是说……
&ep;&ep;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无穷尽的疼痛在撕扯神经。
&ep;&ep;脑袋里充斥着钝钝的痛，一直蔓延到心口。他难以思考，头脑中唯一鲜明的记忆，只有江月年皱起的眉，以及她满怀疑虑问出的那三个字。
&ep;&ep;吸血鬼。
&ep;&ep;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饥饿，牵引出无止境的剧痛，但与潮水般汹涌的饥渴相比，心尖上的痛楚更让他难受。
&ep;&ep;被发现了。
&ep;&ep;自己这具怪异的身体、极度危险的身份、还有此时此刻想要吸血却拼命挣扎的狼狈模样，全部被她看见了。
&ep;&ep;他明明……是最不想让她知道的。
&ep;&ep;江月年是他从出生到现在，唯一愿意全身心托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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