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江灏这一辈子,很少有后悔的时候。

&ep;&ep;父亲从小教他,男子汉大丈夫,最忌讳的就是耿耿于怀,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往前看。

&ep;&ep;江灏那晚回到警局,心情很糟糕,几个前辈来问他,他大致说了下李秋和朱月的情况,说她们真的很惨。

&ep;&ep;前辈们感慨了下,说确实惨,但也没办法。还说江灏也就是刚工作,第一次见才容易大惊小怪,众生百态,往后更悲惨的事情,还一大把呢。

&ep;&ep;江灏想,确实也是,所以暗暗劝自己别太上心了。案件已经结束了,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ep;&ep;一周以后,有一起案件的当事人住进了李秋在的医院。江灏处理完,不由自主地便走到了李秋的病房门口,门开着,朱月坐在床边。

&ep;&ep;他正想进去打声招呼,就看到朱月拿着一张什么,朝毫无意识的李秋晃了晃。

&ep;&ep;“李秋你看,我考上师范大学了哎,牛不牛!哼,我都说我能考到重点大学,你之前还不信!”

&ep;&ep;朱月撅着嘴撒娇的模样,清新甜美,江灏看得愣住了。

&ep;&ep;“李秋,你是不是很想夸夸我,那就赶紧醒过来啊,来夸我聪明,说我厉害啊,给我个拥抱啊,你醒醒啊。”

&ep;&ep;江灏心酸得要命,可接下来朱月的话却让他手脚冰凉。

&ep;&ep;“不过也没用了,我不去读了,那里太远了,我每晚都要去夜总会上班,白天也要照顾你,读不了,读不了了……”

&ep;&ep;夜总会?什么夜总会?

&ep;&ep;江灏如遭雷击,连呼吸都停滞了。

&ep;&ep;“昨晚我的初夜被拍到很高的价格,有一个大老板出了一万块钱,他弄得我好痛,但我忍住了,没哭。”

&ep;&ep;朱月笑嘻嘻地说,忽然又敛了笑,面色灰白。

&ep;&ep;“你是不是很想骂我,好好的大学不去读,跑去做妓女,辛辛苦苦供我读书,全都白读了,不知廉耻。”

&ep;&ep;“那你起来啊,你起来骂我啊,你不要躺在这里,什么事都不闻不问,把什么都扔给我,你起来啊,李秋,你给我起来!”

&ep;&ep;“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了……”

&ep;&ep;朱月趴在李秋身上,歇斯底里地哭起来。

&ep;&ep;江灏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转过身去,靠在墙边缓缓跌坐到地上。

&ep;&ep;如果,如果那时候他能帮一把,他能多问几句,他能多在这里守几天,是不是很多事就能变得不一样。

&ep;&ep;悔恨和愧疚令他痛彻心扉,连续好几晚做着同样的噩梦。朱月低声哭泣的模样,放声大哭的模样,甜美娇笑的模样,失魂落魄的模样,最荒谬的,还有她赤身裸体的模样,躺在床上,红着眼说,她好痛,她好痛。

&ep;&ep;江灏找家里要了二十万,帮朱月垫了李秋的手术费。

&ep;&ep;这二十万,对于江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对朱月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在她看来,一个和自己毫无瓜葛的好心警察,愿意拿这么一大笔钱出来帮助自己,简直就是活菩萨。那时的她,太过无助彷徨,江灏的雪中送炭让她感激涕零,发誓自己日后必定要还恩。

&ep;&ep;江灏劝她不要做那行,表示自己还有余力,还能再帮帮她。

&ep;&ep;朱月拒绝了。从她昨晚被人破开身子开始,就已经脏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再说了,她不能一直欠着,债总要还的。

&ep;&ep;总要还的。

&ep;&ep;她七岁那年掉进河里,母亲就在岸边,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却不跳下去救她。浑浊的河水又腥又臭,灌进她的鼻腔里,灌进她的肺里。渐渐的,她意识模糊,身子往下沉。她努力睁大了眼,想要再看清这个世界最后一眼,那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河边有柳树,柳条被风轻轻吹起,温和明媚。她满足地闭上眼,不再挣扎。

&ep;&ep;李秋救她的时候,也不过十岁。小屁孩一个,不知死活,也不害怕,扑通一声跳下去,连拖带拽把她拉扯回岸上。

&ep;&ep;朱月想,她小时候欠李秋一条命,后来一直受她照顾,到了城里,吃她的,用她的。不光是钱,还有这一世仅有的亲情与爱,全部来自于李秋。

&ep;&ep;是要还的,无论怎样都要还的。

&ep;&ep;她曾经想过好多次,李秋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次,她在夜总会莫名其妙惹恼了一个顾客。顾客指着她的鼻子骂,污言秽语刺得她心里血流如注。不忿气地顶嘴,就被扇了几巴掌。领班急匆匆跑过来,非但不帮着她,还压着她的头,让她跪下道歉。

&ep;&ep;她好痛苦,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不想再过下去。余光瞥到桌上的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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