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山四周围绕着重重地狱景象,以金线凹凸勾勒,高达二十余尺,画中人物似乎要跃出墙壁,令观者望而生畏。

&ep;&ep;她心事重重,上香之后,转身无意间撞到一位老者。连声道歉之后她抬头,却惊觉此人颇为眼熟,似乎在何处见过。

&ep;&ep;“尉迟先生?”

&ep;&ep;那日与李崔巍一同离开安僧达宅时,她曾回头看了一眼,恰好望见他伸出拐杖,拦住了要有所动作的安府君。

&ep;&ep;“容姑娘,请随吾走一趟。有事相告。”

&ep;&ep;老者带着她一路穿花拂柳,穿过重重寺院大殿,到达一处偏殿内,踏入殿门时,她惊了一惊。

&ep;&ep;那壁上所画与正殿相同,只是原本应当画着佛陀的须弥座上,画着一只狐首人身的妖物。

&ep;&ep;(叁)

&ep;&ep;李知容从大福先寺出来,回到城北宅中时,李崔巍也刚进门,才沐浴完毕,披散着一头银发,仙气飘飘地坐在院中——剥豇豆。

&ep;&ep;见她面如土色地回来,他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拍了拍身旁的矮凳,招呼她坐下。

&ep;&ep;她站在院中,满地落叶金黄,风吹过时,有红尘烟火香气。

&ep;&ep;越是幸福宁静,越像幻境。

&ep;&ep;像他与她这样的亡命徒,人生本就是激流险滩,暗礁密布。这不知从何处偷来的安稳日子,终究是到头了。

&ep;&ep;“你早就知道。”

&ep;&ep;她终于艰难开口。李崔巍的手停了停,抬头看她,眼神平静。

&ep;&ep;“尉迟乙僧去找你了。”

&ep;&ep;这句话,不是疑问,只是确认。

&ep;&ep;她点点头。方才在大福先寺中,她已知晓了一切。狐族的血腥往事、长生引的来龙去脉、她阿娘惨死的缘由,以及王将军五年后将死在幽州硖石谷、李崔巍两年后死于洛阳某处地宫的预言。

&ep;&ep;她从前不知道人族之外有狐族,而狐族之外,更有上下宇宙、天地浩瀚。人穷尽一生所探索的乾坤奥秘,或许只是沧海一粟。

&ep;&ep;天地不仁。

&ep;&ep;“你也见到了么,那幅《弥陀净土变》。”

&ep;&ep;她像失去所有力气一般,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只是呆呆看着他。

&ep;&ep;李崔巍像是已知晓了一切,一言不发,只是起身抱住她。豆类的清香弥漫周际,她闻到却觉得恍如隔世。

&ep;&ep;方才在尉迟乙僧的幻境中,她所见的不是虚妄之象,而是过去与未来数年中,她所切实经历过之事。桩桩件件,细致入微。最后一个场景出现时,她看见李崔巍浑身鲜血淋漓,被困在一处地宫内,在她面前合眼断气。她大叫一声捂上眼,幻境随即消失。

&ep;&ep;那景象太过真实,比回忆更让她战栗。

&ep;&ep;“要如何、如何才能让他不死。”

&ep;&ep;虽然知道是幻境,但是万一,万一它成了真。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也无法承受。

&ep;&ep;“人真是可笑可叹。明知终有一死,真正要死时,又不能直面。”

&ep;&ep;尉迟墨绿色的眼睛在暗处闪光。

&ep;&ep;“这个问题,李太史问过我,你的阿娘,当年也问过我。”

&ep;&ep;“李太史,他已知晓了?”

&ep;&ep;尉迟颔首,眼中有悲悯之色。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李崔巍所见到的,是她用匕首刺向心口,死在他面前的景象。

&ep;&ep;死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唯有关心之人不同,所见亦不同。

&ep;&ep;她看着他,目光坚定:“他答应你的条件,我也能答应。”

&ep;&ep;“容姑娘,汝此生最不能放弃的是何物。”

&ep;&ep;她低头思索,片刻后抬头:

&ep;&ep;“天下至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ep;&ep;尉迟眯起眼看着她,轻叹一口气:

&ep;&ep;“汝与李崔巍所答,一模一样。”

&ep;&ep;半个时辰后,城北李宅中,李知容环抱李崔巍,轻声告诉他自己的答案。

&ep;&ep;“尉迟说,若要救你不死,我需在你……离世当日,寻得长生引。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能算数。”

&ep;&ep;这句话本身就自相矛盾,如同一句玩笑。

&ep;&ep;李崔巍轻抚她背脊,语气平静。

&ep;&ep;“他也是这般告诉我。”

&ep;&ep;她擦干眼泪看着他:“你如何想。”

&ep;&ep;他不假思索:“我不能让你涉险。你留在神都,其余事情,我来想办法。”

&ep;&ep;说罢他更紧地揽住她,额角抵着她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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