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不过皇帝心思一向难猜透,难得他老人家起了兴致,郭胜忙预备下去。

&ep;&ep;其实楚珩倒没啥特别,不过想着出宫一趟,正好为太后在佛前进两炷香,再供奉几盏海灯,保佑她老人家岁岁常乐——省得终日埋怨抱不成孙子,死了都难瞑目。

&ep;&ep;再者,不晓得那位近况如何,若是在世,也请佛祖保佑她无病无灾,省得人牵肠挂肚。

&ep;&ep;楚珩脑中浮现出一个模糊轮廓,女子娇滴滴地对他轻叱,双眸却含着笑影,明明已张皇失措到顶点,却还要佯装成坦然——只有少年人才有这样矛盾而热烈的情绪。

&ep;&ep;只可惜一别数载,心境早已不复当年。无论她是死是活,是否已嫁作他人妇,楚珩都只能虔诚为她祝祷,惟愿她此生平安,再无忧患。

&ep;&ep;因着佛寺讲究超脱,不能被富贵俗物玷污,楚珩还特意向皇姐借了一件从前旧衣——不晓得是她哪一任丈夫遗留下的,长清公主嫁了三次,心态越来越洒脱,早已不记得那些死人。

&ep;&ep;郭胜看着自家主子这样郑重其事,心里只觉得好笑,有人喜欢露富,有人却偏爱装穷,偏偏这位爷是怎么装都装不像的——光腰间那条玉带就不下千金,更别说其他配饰了。

&ep;&ep;好在郭胜是个忠仆,临行前好说歹说劝楚珩褪下这些,免得遭强人惦记,连鞋袜都尽量换成素的,粗粗看来,除了相貌太英俊些,外表也和那些贫寒学子差不离了。

&ep;&ep;主仆俩沿着青苔布满的石阶往上走,沿途衣香鬓影,脂粉味格外浓重,有那受不了辛苦的贵妇人便特意唤来竹轿,让轿夫抬她上去。

&ep;&ep;楚珩虽自幼习武,可毕竟养尊处优惯了,这么百十台阶过来,亦微微出了细汗,“这归元寺并非无钱,何以连台阶都不肯打扫,弄得又滑又腻,寸步难行。”

&ep;&ep;郭胜扶着自家主子,一边笑道:“这般才显得香客虔诚么?再者,寺里的轿夫都是由知客僧担当,如此既免去洒扫之费,又能得一笔营生,您细想想,到底谁才是傻瓜?”

&ep;&ep;楚珩失笑,看来佛寺也终究不能免于世俗,是他狭隘了。

&ep;&ep;越往上走,行人越少,且今日进香的本就女客居多,更加挨不得辛苦,从楚珩的角度看来,便只有寥寥几位。

&ep;&ep;郭胜悄悄道:“前头那位不知是哪家的夫人?这样虔心,陛下,咱们可不能输给她。”

&ep;&ep;楚珩凝神望去,只见到一袭端庄纤弱的背影,深青色衣衫,头戴幂篱,浑不似自己乔装改扮的做作。

&ep;&ep;他沉吟道:“必是家中有何变故,才如此虔诚。”

&ep;&ep;可巧一阵风起,刮落女子头上幂篱,楚珩恐她跌倒,忙令郭胜弯腰拾起,一面小心翼翼递过去,“夫人仔细脚下。”

&ep;&ep;“多谢公子。”女子的声调不似京城官话那样板正,稍稍带了些吴侬软腔,楚珩不由得一怔。

&ep;&ep;再抬起头时,方看见那人面容。

&ep;&ep;心跳忽如擂鼓。

&ep;&ep;第4章.&ep;误解&ep;那叫断袖之癖。

&ep;&ep;纪雨宁虽注意到这人情绪异样,可也没多想——知好色而慕少艾,瞧他衣着简朴,想来出身贫寒,没见过多少世面,偶然遇上个容貌出挑的难免悸动。

&ep;&ep;想起李肃最初与她相看的时候,何尝不是目露惊艳,小心翼翼待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ep;&ep;可惜韶华易逝,人的心性比光阴万物变得还快。

&ep;&ep;纪雨宁收敛了形容,轻轻一点头,便带上幂篱重新转去。

&ep;&ep;楚珩下意识要跟上,玉珠儿轻轻一咳,提醒他注意自己身份。

&ep;&ep;楚珩尴尬住脚。

&ep;&ep;这厢玉珠儿快步搀扶住自家小姐,口中念念有词,“真真世风日下,连登徒子都越来越多了,佛寺里也不得心静。”

&ep;&ep;纪雨宁笑道:“由他去罢,不过小事尔。”

&ep;&ep;玉珠儿一心为主,转念却又欢喜过来,“不过小姐驻颜有术,哪怕早过了双十年华,看去仍和未出阁的姑娘差不多,我若是男子,必定也会厚着脸皮追求您呢!”

&ep;&ep;纪雨宁笑骂道:“才说佛寺庄严,瞧瞧你自己什么德行?快住嘴吧!”

&ep;&ep;心下却有着微微快意,连脚步都轻捷了些——原来她还不算太老,在李家那栋宅子住久了,早忘了自己曾有过明媚鲜妍的时光,纵使容颜不变,可心境却已不复当年了。

&ep;&ep;此时的大雄宝殿里没她想象中拥挤,纪雨宁算来得迟的,先前那批贵妇已乌泱泱乘轿子拜完了香,又乌泱泱下山去了——这大热的天,谁耐烦折腾。

&ep;&ep;纪雨宁则凡事不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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