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臣周不比,见过陛下。”

&ep;&ep;头颅贴地,一个标准的大礼。朕本想叫他起身,却突然懵了懵。如果朕没记错的话,排在最后的明明是个叫周奉诚的呀?这个周不比是哪儿来的?

&ep;&ep;朕忍不住拿起了一边的敕书。谢镜愚的字一贯跌宕遒丽,清清楚楚写了周奉诚,调中书舍人。

&ep;&ep;早前,中书令空置,朕常用中书侍郎拟诏。谢镜愚任中侍郎告老还乡,侍郎之位便一直空置到现在。如今谢镜愚也调走了,中书舍人之中却没一个够资格提拔,朕便想着至少再添个中书舍人。但这个……

&ep;&ep;“你叫周不比?”朕稍稍加强了下语气。

&ep;&ep;“回陛下,臣确实是周不比。”地上的人脑袋埋得更深了些,“臣不喜臣名,然而毕竟父母所赐、不能更改,臣大胆请陛下以字呼臣。”

&ep;&ep;朕一愣。周奉诚这名字看起来还可以……呃,不对,念起来确实不太可以。“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ep;&ep;“陛下圣明,不比之名确实出自为政篇。”

&ep;&ep;朕三岁开始读论语,里头的话倒着都会背。“如此说来,你是自比孔夫子口中的君子了?”

&ep;&ep;“臣惶恐。即便穷毕生之力,臣也不敢自称是孔夫子口中的君子。”地上的人又一个叩首,“但臣愿终生以此名自勉。”

&ep;&ep;这人倒是有点意思……朕提起了精神。“抬起头来。”

&ep;&ep;周不比应声抬首。他的长相乍一看很普通,多看几眼却有种自然亲切的舒适感。看来他的终生自勉之言可能不是假话……

&ep;&ep;“爱卿年岁几何?”

&ep;&ep;“回陛下,臣今年二十有九。”

&ep;&ep;二十九?岂非又是一个和谢镜愚、雍蒙他们同年的?朕心想,随口道:“年纪尚轻。”

&ep;&ep;“请陛下明鉴。臣十五岁举进士,授阜城尉,历任武德、白水、伊阙三县尉,累进左台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侍御史、尚书工部员外郎。如今调任中书舍人,已过去十数个年头了。”

&ep;&ep;还没人对朕这么说话过,朕有点愣。他这是把自己干过的都罗列出来,好证明他资历深厚、经验丰富?“你言辞向来如此?”

&ep;&ep;周不比微微低头。“臣确实向来如此。”

&ep;&ep;“那朕觉着,本该让你在御史台继续待着。”这说话也太直了吧?

&ep;&ep;“陛下此言甚是,臣也有自知之明。”周不比再一叩首,“只不过,御史台可能不缺臣一个。毕竟这十数年来,臣连意外擦破油皮之事都不曾有,至今全须全尾。”他稍一歇气,又补充,“臣窃以为,此事是臣之幸,也是陛下之幸。”

&ep;&ep;朕听到最后那句,不由扑哧一乐。这种说话风格还能升职到朕面前,确实证明官场风气尚可。“看来之前是朕小瞧你了。”

&ep;&ep;“陛下心胸宽广豁达,臣之前也小瞧了陛下。”

&ep;&ep;张嘴就是双关……这口齿伶俐得,朕怎么这会儿才发现他?“想必你也用不着朕告诉你中书舍人要做什么了。”

&ep;&ep;周不比进门之后还未曾迟疑一瞬,现在却迟疑了。“臣不才,”他顿了顿,不怎么甘心的样子,“臣看了敕法远不及谢相。”

&ep;&ep;朕真要被他逗乐了。“怎么着,你觉着自己只有书法远不及谢相?”

&ep;&ep;“长相自也是不如的。”周不比坦承,这回没刚才那种不甘心了,“至于其他之处,臣尚未有与谢相一比高下的机会,故而不明。”

&ep;&ep;哪儿来的活宝,说的都是啥大实话!

&ep;&ep;朕突然非常想看一回热闹。“莫急,再过几日就有了。”

&ep;&ep;周不比一怔,仰起了脸。“陛下的意思是……”

&ep;&ep;**

&ep;&ep;正月初七,乃是人日。应时常逢立春,野柳老树新枝,梅花映雪而开,向来是登高赏景赋诗的好时节。朕对诗会不感兴趣,往年都是赏赐臣子彩绢了事。到了今年,因为有诸多不可说的原因,朕决定在清晖阁宴请五品以上的群臣。

&ep;&ep;这次的规模比除夕宴还大不少,故而众臣都以为朕今年心情特别愉悦。由于较往年明显反常,王若钧还担心有什么别的事,又旁敲侧击了一番。在得知朕就是普通的赐宴之后,他满意地回他自己的位置去了。

&ep;&ep;谢镜愚跟在王若钧身后,按例要一起退下,但朕叫住了他。“今日要比什么,谢相可知道?”朕已经叫惯了他凤阁,如今改成和他人一样的称呼,不习惯之余还有点不爽。

&ep;&ep;“以梅和雪为题,赋诗助兴。”谢镜愚答得很规矩,然而眼睛里写满了纳闷。他素来知道朕务实,突然主动搞什么赛诗肯定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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