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幢幢烛火在他的目中摇曳,莫名怯人。

&ep;&ep;江晚宁便以为是屋内光线昏暗,模糊了视线。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弯眸笑了笑,“那等入夏看好了。夏日衣裳的领子低,一打眼便能瞧见的。”

&ep;&ep;他忽而抬起手腕,修长两指向下压了压。

&ep;&ep;这力道碾着她的脖颈向下了几分,使得三千青丝自然而然地垂落到光洁耳侧。他的视线游弋在那一方敏感又脆弱的后颈,以及向下三寸的脊骨,愈发暗沉。

&ep;&ep;他懂医理。

&ep;&ep;从前在山上时,他便喜欢捉捕些动物做研究。他会用薄而尖利的刀片割破皮肉,去探索动物五脏六腑是如何运作的。运气好的时候,他能撞见几副格外漂亮的骨骼。

&ep;&ep;他是承认的,他有收集这类玩意的癖好。

&ep;&ep;陈渊从儒,断然不会允许他做出这种戕害万物生灵的事情。他万分后悔教授他医理,并将他多年剖析五脏运作的记载付之一炬。江愁予不免有时候也会遗憾地想,或许是陈渊葬送了他从医的道路。

&ep;&ep;今夜他又碰见了一副迷人的骨骼。

&ep;&ep;他用贪恋的目光肆意地在上面扫荡了一圈儿,而后遗憾地收回了视线。总归,他觉得她柔软动人的笑容,或许是软糯娇气的声音,比一架放在桌面的死气沉沉的艺术品来得更合心意。

&ep;&ep;他阖目:“我瞧见了。”

&ep;&ep;江晚宁直起身子,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ep;&ep;“方才手僵了,所以放在妹妹颈上的力气稍微大了些。”江愁予垂目看着她,纤细长睫落下昏暗的影子,一如他本人脆弱。

&ep;&ep;“不论之后发生什么,妹妹永远会是我的妹妹罢。”即便他们并无血缘。

&ep;&ep;江晚宁才是该怕的那个人。

&ep;&ep;倘若她不是楚国公的女儿,那么她会是谁呢,林姨娘真正的孩子去了哪儿了。她的哥哥不再会是她的哥哥,她的弟弟们不会黏糊糊地跟在后头喊姐姐。

&ep;&ep;四哥哥的话,是她的一颗定心丸。

&ep;&ep;旁的哥哥弟弟之后还认不认她,她尚且不知道。但是四哥哥是这样温柔善良的郎君,会将她当作是永远的妹妹的。

&ep;&ep;——

&ep;&ep;三日后的一早,浮生苑传来不小的动静。

&ep;&ep;夏姨娘身边的陈嬷嬷畏罪自杀了!

&ep;&ep;侍女去院里水井的打水时,发现了一具泡的腐烂、发涨发肿的尸体。水井的旁边落了一封加盖指印的信笺。

&ep;&ep;那是陈嬷嬷的乞罪书。

&ep;&ep;第14章

&ep;&ep;乞罪书里的内容不知被谁给传开了。

&ep;&ep;陈嬷嬷竟说府里唯一的小姐实非国公爷亲生!乞罪书里的字迹潦草疯癫,陈嬷嬷时不时说当年林姨娘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又说林姨娘的孩子是她掐死的,她犯事后心虚,才从府外抱养了江晚宁。

&ep;&ep;她语气混乱,有一件事却说得清楚。

&ep;&ep;她和林姨娘有私仇,干的事儿和夏姨娘没丁点干系。

&ep;&ep;和陈嬷嬷同住的几个老婆子私下里就在叽叽歪歪地猜测,怪不得陈嬷嬷前几日一个人总嘀嘀咕咕的。保不准林姨娘当年生下来的婴孩就是陈嬷嬷掐死的。昨儿个恰好又是林姨娘的忌日,说不准是她索魂来了……府里的那位假千金也是该死的,平白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

&ep;&ep;浮生苑里的夏姨娘就在这日病倒了。

&ep;&ep;院里的朱漆大门里下人进进出出,一张张惨白的脸上无一不带着谨小慎微的茫然和缩头缩脑的畏惧。淡淡的梧桐花香抖落,将院子里的血腥气味冲散。

&ep;&ep;男人捏着乞罪书,目光扫过院中下人。

&ep;&ep;下人们挤挤挨挨地跪在青砖地上,似乎察觉到主人威严而冷肃的视线,更恨不得消失在原地。他们并不想在这时候惹国公爷不快,一边血肉模糊的尸体就是前车之鉴。

&ep;&ep;那几个碎嘴的老婆子全然被打死了。粘稠的鲜血被花圃里的杜鹃花汲取,绽放出荼靡而艳丽的幽红色泽。

&ep;&ep;楚国公收回目光,看向手里的信笺。

&ep;&ep;上头歪歪扭扭的字迹确实是陈嬷嬷的,连上头的指印也让府中侍卫核对过了,错不了。他知道陈嬷嬷是个忠仆,无缘无故不会说出当年的真相。

&ep;&ep;是有人牵引着陈嬷嬷这么干的。

&ep;&ep;那人让陈嬷嬷把当年事情和夏筝撇干净,倒不是为了维护夏筝的名声。夏筝在府中的口碑很好,若是在乞罪书里直白地挑明是夏筝害死了林姨娘的孩子,这份东西不会有人信,反而会猜疑有人嫉妒江晚宁从而陷害她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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