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冰夷胡思乱想着,不觉抬起了手,悄悄将领口扯开了一些,向下瞧了瞧,又只望着上方的水流发呆。与水面的距离越来越近,不知不觉,她竟要浮出水面了。她忽然有些慌张,又想将衣领拉回去,可还没来得及,她便已浮出水面。

&ep;&ep;“君今日来迟了。”对面的宓妃已等候多时。在冰夷出水的那一刻,她按住了琴弦,向她轻轻一笑。

&ep;&ep;“有事耽搁了,”冰夷随口说着,方才所纠结的事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便都抛诸脑后,她只对她笑道,“我们合奏吧。”

&ep;&ep;宓妃闻言,轻轻点头,拨了一下琴弦,起了一个音。冰夷拿着陶埙,随后跟上。不知不觉,她便将所有的情感都悄悄地融入乐声之中,送去了不远处的洛水河畔。

&ep;&ep;这是她与她合奏千百年却从未厌倦的原因。细微的情感与日俱增,纠缠着乐声越来越紧,她的心也越来越沉,犹如堕水的巨石,再也难以从水中抽离。

&ep;&ep;但奇怪的是,宓妃似乎仍有挥之不去的忧愁。这是冰夷从她的琴声中感知到的。

&ep;&ep;“君,似有心事?”冰夷放下了埙,问着。

&ep;&ep;宓妃随手拨弄着琴弦,回答道:“不曾。”

&ep;&ep;此言一出,冰夷便笃定,她定是有心事。可她悄悄望着宓妃,竟怎样都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ep;&ep;河图洛书已然出世,凡人也逐渐摆脱了先前那般愚昧困顿的境地。冰夷曾远远地望向凡人的居所,那比几百年前不知好了多少。她甚至留意到了凡人送给她的祭品,也比几百年前丰盛了许多。

&ep;&ep;那么……宓妃为何会不开心呢?这几百年间,她似乎是一日更比一日难过。她以为,她会开心一些。至少,比从前开心。

&ep;&ep;正当她盯着她不断思索时,宓妃忽然笑了。“冰夷,”她说着,目光逐渐下移,又迅速别向了一边,“衣服……”

&ep;&ep;“啊?”冰夷几乎忘了这事了。低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方才松垮的衣领被风一吹,竟大方地敞开着,连肩膀都露了半边。她猛然红了脸,将衣服拢好,又结结巴巴地道:“方才忘记、不是!方才……疏忽了。”

&ep;&ep;宓妃颔首忍笑:“君不必慌张,只是一具身体而已,无甚特殊。存世千百年,我们到底还是见多识广的。”

&ep;&ep;她说话时,悄悄垂了眸,再不敢多看一眼。放在琴上的手指不知何时早已悄悄捻住了琴弦,可她实在是害怕不合时宜的琴声,只得又暗暗按住了琴、松开了手。

&ep;&ep;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ep;&ep;“哦!”冰夷听了宓妃的话,只重重地应了一声,又将衣服检查了一遍。虽然她知道,宓妃此言只为宽解她,可在她听来,这话终究是有些让人失落的。

&ep;&ep;她果然并无任何非分之想。

&ep;&ep;但是,即使失落,她还是要装作毫不在意、无事发生。“君之见多识广,似乎和我之见多识广,不大相同,”她冷着脸,故作镇定,看向宓妃,“也不知,君平日里都在关注什么?”

&ep;&ep;“人之七情。”宓妃回答道。

&ep;&ep;冰夷故意打趣道:“如何关注?整日坐在河边,观察那些前来幽会的凡人么?”

&ep;&ep;“人之七情,最是玄妙,”宓妃说着,微笑着抬起头来,“可不单单是情爱。”

&ep;&ep;“哦?君还需要观察?”冰夷问,“君曾做过凡人,难道身为凡人之时,未曾体验过么?”

&ep;&ep;“你我所言之情,似乎,并非同一种,”宓妃说着,随手撩了撩水,又将鬓边碎发理了一下,才问冰夷,“君以为,我体验过什么?”她说着,看向她,眼里尽是笑意。

&ep;&ep;冰夷一时语塞,只答道:“君心中清楚。”

&ep;&ep;“哦,”宓妃闻言,若有所思,“莫非是君自己有意体验一番,这才来问我?”

&ep;&ep;“宓妃,你……”

&ep;&ep;“君有意深察民情,宓妃在此,代凡人谢过了。”宓妃说着,还起身行了一个礼。

&ep;&ep;冰夷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口中。她望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终于将头一偏。“君倒是……聪慧。”她说。

&ep;&ep;宓妃见了,只含笑低头坐回原位,又盯着面前的琴,不知在想些什么。冰夷被她方才那样一说,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了……她甚至不敢多瞧她一眼,只摆弄着手里的陶埙,悄悄按着《南风》的谱子。

&ep;&ep;“冰夷,”宓妃忽然开口,问道,“明明,凡人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可是,为何凡人还要继续供奉我们呢?”

&ep;&ep;冰夷明白了:“这便是君心中所忧么?”

&ep;&ep;“非我所忧,”宓妃说着,略显怅然,“只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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