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幕城端起茶碗,在手中轻荡,沁人心腑的茉莉花香在脸庞下袅袅升起,他轻饮一口,甘醇如有马努老爹脸上的笑容。

“马努老爹,你在康居还有什么亲人吗?”他放下茶碗问道,心想自己或许可以给他故乡的亲人传个书信什么的。

他这话刚说完,桌子底下就被夏曼古丽狠狠踩了一脚。

马努老爹脸色惨变,用手摩擦着额头,目光穿过围墙,飘向远方,用梦游似的语调缓缓道:“我在家乡原本还有弟弟一家人,半年前我同乡告诉我,他死了,一家十六口老老少少死了。”

一股浓郁的悲沧从他话语中,倾袭到每个人的脸上,现场气氛寒冷起来。

“对不起。”

燕幕城连忙说,他黯然神伤,不敢再问下去,又被夏曼古丽踩了一脚。

不过马努老爹并没有停下来,语气由悲哀渐渐转为悲愤,“我弟弟一家原本是康居东部老实本分的铁匠,过着平平淡淡的安稳生活,

他揉了揉大阳穴,断断续续回忆道,“可是一年前自从那个杀千刀的郅支单于带领北匈奴兵来到康居国之后,到处掳掠康居百姓,每天强征500名苦力为他修建都城,我弟弟和两个侄子都被抓去修城,而我那可怜的弟妹还有两个侄媳被北匈奴兵那帮畜生污辱之后,连同她们的孩子竟然一起被火活活烧…烧…烧死……”

艰难地说完那个死字,马努亚克已经老泪纵横,里屋的窗内也传来他妻子低低的呜咽声,夏曼古丽低垂着头,肩膀耸动着,早已是眼泪汪汪。

燕幕城愤然站了起来,又沉默地坐下,握剑的手,指关节捏得雪白。

……

马努老爹用袖子擦拭眼泪继续道,“我弟弟和两个侄子得知此事,当晚就潜进王宫去行刺那郅支奸贼,可惜势单力薄,很快就被单于的贴身卫队拿住,第二天一早,那奸贼将弟弟三人投入斗狼场,任狼群撕咬,并强迫城百姓到现场围观……

“老爹你别说了!”夏曼古丽已是泣不成声,同时在桌子底下又狠狠踹了燕幕城一脚,原本好好的拜访弄成伤心之会。

沉默片刻之后,燕幕城问,“那么现在整个康居国就被北匈奴给占了吗?”

马努老爹摇摇头,“这倒不是,他们只是占据了东部,不过吞灭整个康居国是迟早的事情……”他看燕幕城有些茫然,继续解释道,“这事还要从那个愚蠢又贪婪的康居王这个老匹夫说起,那年他为了对付比他强上一筹的乌孙国,竟然引狼入室,邀请北匈奴去助拳,那郅支奸贼在杀了你们大汉的特使谷司马之后,正欲逃亡远方,而我们愚蠢的康居王恰恰给他这个机会,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听到这“谷司马”这三个字,燕幕城心中隐隐作痛。

在选择做一名除暴安良仗剑天涯的侠客开始,为了不连累义父一家人,他隐去谷姓,用自己亲身母亲的燕氏作为姓氏,同时每次回家也是选择在晚上,所以除了义父义母外,整个大汉天下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是卫司马谷吉的义子。

马努老爹咳了咳,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那匈奴兵极为凶悍,一来就扭转战局,直打到乌孙的都城下,杀人放火满载而归,要不是你们西域都护府派人警告,也许他们两国联军早就把乌孙给灭了。”

说到这里,马努老爹狠狠地拍打了桌子一下,“那北匈奴打了胜战之后,果然赖在康居不走了,康居王后悔不迭,只好将东部领地划给他们,同时为了结起欢心,他们两家互为姻亲,各自娶了对方的女儿为侧妃,不过那郅支奸贼向来狼子野心,怎么可能寄人篱下?吞灭康居国是早晚的事情,杀了康居王那匹夫倒不打紧,只可惜害苦了我数十万康居百姓。”

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老爹,你朝中有人,对这头饿狼,大汉朝廷就没有任何表示吗?郅支奸贼可是杀了汉使谷吉呢,听说他是个好官也是个好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夏曼古丽有些愤愤不平地问,

她想大汉如此强大,当年卫青、霍去病他们打得匈奴可是抱头鼠窜,如今国势稍弱,但也非北匈奴可比,南匈奴不就是向大汉王朝俯首称臣了吗?

燕幕城也是有相同疑问,义父为国捐躯之后,朝廷除了给了义母一家优厚的抚恤金外,并无其他动静,这也是最让他心怀不平之处。

……

“丫头,怎么能算了?大汉陛下虽然年轻,还是有血性的,谷司马遇害后,皇帝第一时间就要兴兵讨伐,可是满朝文武庭会之后才发现,居然是无可奈何。”

“这是为何?”夏曼古丽不解道。

“因为鞭长莫及,你知道这康居国来我们大汉边境有一万多里,军队快马加鞭赶到去,至少也要一年半载,那北匈奴听到风声早跑了,我们找谁去?等大汉军队无功而返之后,他们又回到康居,你说,我们能拿他们怎么办?”

夏曼古丽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燕幕城则是暗握双拳,怒气郁结于心,目光渐渐坚硬如铁,朝廷无可奈何,那就让我这草民为义父也为惨遭郅支奸贼残害的西域百姓请命吧!

他目光灼灼看向马努老爹,心中暗喑承诺:我燕幕城一定还你一个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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