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几点,长空苍茫。

比星光更耀目的是火光。

烈焰腾窜,焮天烁地,那澄碧山川,那雕梁画栋,到头来都免不了化作灰烟。

忽然,从那摇摇欲坠的火楼之中窜出了数道黑影,齐齐来到正凝望火势的白衣女子身前,恭谨行礼。

“禀少宫主,阁内无人生还,皆是由刀剑内力所伤,并非火焚而亡,藏书室也已遭掠劫一空。”

苏念池蹙眉,倾城容色映着火光,越发美得动人心魄,几个属下纵然见惯,仍是各自敛目,不敢逼视。

“庄阁主夫妇如何?”她的声音有如流泉漱玉,响在着夜色中。

“心脉皆为内力震断,印堂发黑,似中剧毒。”

“庄南漪呢?”

“剑入胸腹,气绝而亡,”属下恭谨递过一块玉佩,“这是其从不离身的凤阳珮。”

苏念池接过,一面把玩,一面思索,“东藏西天,南穹北冥,竟是谁有本事让显赫一方的天水阁,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藏剑山庄与天水阁素来交好,更结有儿女姻亲,穹陵谷自新一任谷主继位之后,避世无争之名早已远播。”苏念池身后,一个年轻的紫衣少年神色漠然,冷静开口。

“所以,这罪名到头来还是要落到我北冥玄宫头上,”苏念池淡淡一笑,“我本有意,不过迟来一步,这次倒也不算十分冤枉。”

少年冷冷瞥她一眼,未免自己受她容色所惑,又立刻转开视线,“你如今倒笑得轻巧,只是《天一生水卷》如今下落不明,你拿什么回宫服众?”

“下落不明?小师弟你什么时候变笨了?”清泠的声音中带上了些微嘲讽,“既然不为我们所获,那自然是落在所谓正派人士的手中。”

“天下沽名钓誉之辈不计其数,纵然你不嫌麻烦肯逐门逐户遍寻到底,师父却没那么多时间等得了你。”少年不甘被奚落,立刻反唇相讥。

提及父亲,苏念池心下一沉,面上却带出一个笑,“擒贼先擒王,待我夺下藏剑山庄,我就不信事情没有转机。”

少年冷哼,“口气倒是不小,藏剑山庄是武林泰斗,便是师父和前几任宫主,数百年来也一直奈何不得,你一个黄毛丫头,竟敢口出狂言。”

念池笑笑,眸光如北冥天湖,清静幽深,“栖迟,有些事情,总是要试过才知道的。”

她说完,便举步向前,那被唤作栖迟的少年一直冷冷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离火场不过咫尺,方面色一变,几个纵身飞掠至她身边,一把抓住她,咬牙道:“苏念池,你待如何?”

念池平静看他,“你不是已经猜到了,还问?”

“你不要命了?”燕栖迟勃然变色,“你想冒充天水阁大小姐,也要有人肯信!庄南漪与温恕自幼指腹为婚,藏剑山庄的人不可能没见过她,一旦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你可还有命活着回来?”

“若是遭烈焰焚身,容颜俱毁的庄南漪,可还有人能认得出?”

“你疯了。”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我没疯,北冥玄宫历代有训,少宫主若要承位,必得立下不世之功,即便《天一生水卷》拿不到,藏风剑诀也是不错的。”

“这也不值得你以身犯险,还要,还要——”他的话音一顿,狠狠闭眼,便是说出口都不能忍受,何况亲眼视之。

她见了,目光柔和了下,放缓声音,“父亲沉疴在身,宫内早已流言四起,人心不稳,我不能让父亲为了我,一直伤神耗命,苦撑大局。”

“请少宫主三思!”

栖迟仍死抓着她的手不放,而身后的一众属下,已跪满一地。

她笑笑,有些落寞有些倦意,“思来想去,我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并非没有,请让幕棠代少宫主行事。”一直跟随的黑衣女子,这时静静开了口,“幕棠身为少宫主影侍,一切灾祸苦楚,自然应为少宫主挡下。”

“若是由你替我,便是终夺至宝回宫,我又如何服众?”念池摇头,“我的使命,终须我自己承担,谁也替不了我。”

“再找其他法子,我必不会让你如此。”一直沉默的燕栖迟,突然发狠拽住她的手腕就要往回拖。

“是啊,总会有其他法子的,少宫主容光绝代,实在不能如此自毁……”

“竟是现在,你们就敢违令了吗?”苏念池面色一片冷漠,声音里也不带半分感情,只是未被栖迟抓住的左手,缓缓举起一面玉牌。

玄玉令出,北冥宫众,无有不从。

那只紧紧抓住她右臂的手,终于缓缓松开。

燕栖迟和众人一道跪地,声音漠然,“迎玄玉,尊宫主。”

她伸手抽出他身侧的长剑,递于他手,“虽然我自己也可以,但若以你的剑法,必会让我少受苦楚。”

前路凶险,她不能在一切尚未开始时,就耗费太多元气。

她明白,他亦然。

于是寒光闪,剑气疾。

不过只是眨眼之间,长剑已没入她的胸腹,而剑柄,在他手中。

那看似凶险的一剑,快而准,虽精确无误地避开了要害,却仍是让她面色骤然一白。

他麻木收剑,回转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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