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舅来了。”这杜太太原是怀着打听新闻的心思,一听是孩子的舅舅,无甚趣味,此时又堆出一脸笑容来,仍旧向里面张望着,回道:“哦哟,是舅爷来了,难得的哦。”方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附和的笑了笑。

佟诚毅自顾自的坐在一方木桌边,方惟进来替他到了杯水。两人对面而坐。佟诚毅先开口:“方小姐这里,邻居们很熟络啊。”听不出他的意思,方惟平和的笑了笑,她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她淡淡道:“弄堂里住是这样的,久了就习惯了。”

佟诚毅点了点头,看着她,白净的长圆脸型,五官都很清秀,眼睛生的美,静若春水,让人觉得亲切的好看。若是养在家里的女子,梨花带雨时定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却有些不同,眼睛里有少有的自信和淡然,似乎这世上的许多事情都不在她眼里。他停了一会道:“方小姐,我今天来,是代表整个佟家感谢您,把童童带回给我们,您救了童童的命,养大了他,您于佟家有大恩。”他认真说着,字字千金。

方惟有些错愕,她微微皱了皱眉道:“佟先生,您是说,佟家相信我说的话,愿意认下童童。您不用再花些时间,查问一下童童的身世么?”

佟诚毅摇了摇头,侧身拿出一个绛色娟包放在桌面上:“方小姐,那天我说了,茵茵的情况我们知道一些,和你说的基本吻合,又有信物,童童和茵茵幼时十分相像。我们相信这是茵茵的孩子,是佟家的外孙。我们感谢您冒着生命危险救出孩子,无以为报,这些聊表心意。”

方惟看了一眼他推过来的娟包,是金条。她伸手推回去,:“既是这样,我也很感谢您和佟家相信我说的话,我说过,并不需要酬谢。为茵茵也为孩子,请您理解。”她想了想,补充道:“那日,我说我能养活孩子,虽是赌气的话,却也并不是谎话,所以请您收回去吧。”

两人对面相看,两厢都没有退让的意思,本是一场谢恩的戏码,倒弄得像谈判一样。佟诚毅想了想,收回了娟包,他说:“方小姐执意不收,倒让我们心里过意不去,那这样吧,孩子回佟家这件事,依方小姐之前所说,我们慢慢接触,等孩子习惯了再说,”他低头喝了口水,继续道:“孩子回到佟家,您还是孩子的妈妈,今后您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方惟听了,淡淡摇了摇头,“等孩子适应了,您该送他去读书,去外面看一看,接受更好的教育。等他渐渐长大,您告诉他,他爸爸妈妈的事情,我这个养母的角色可以慢慢退出他的生活。”她不打算与佟家有什么牵扯,找到佟家也仅仅为了孩子而已。她甚至计划,等童童适应了佟家,她或许会离开上海,她有时想,茵茵托付了个孩子给她,是她这一程的使命,等这一段使命结束了,她可以从新开始,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夜色渐暗下来,外面街道上想起警笛声,最近街面上总是不太平。

佟诚毅微微皱眉,他心里又另一番打算,对茵茵这个同学,他既有感激也有怀疑,她这样坚持着不愿接受酬谢,是否别有目的,他做了多年生意人,对这种不等价的交往,充满质疑。他也跟着看了看窗外,缓缓道:“方小姐独身一人在上海,难免会有不顺利的时候,日子还长,有用得上佟家的时候,您随时开口。”他转头又看向方惟,复问道:“一直没好开口问,方小姐是桐城人么?家里人放心您一人在外么?”

方惟将视线收回来,听他问起她的家事来,她一向不愿与人谈及家人,她的家里最好没有她这个人。她想了想还没回答,他又问:“您能读书留洋,家里应该也是大家族吧?”他用惯了的生意场上的谈话技巧,见她不答,他便追问一句。在许多地方,方惟不是他的对手。

她摇了摇头,顺势低头不看他,回答:“并不是什么大家族,我不是桐城人,家在北方,家里有位大家长,竭力支持我读书,才有机会念大学。家里本来人丁不旺,后来北方战乱,家也就散了。”她避重就轻的聊聊讲了几句,便不再多讲了。

佟诚毅一向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气。他沉默着等了她一会儿,她似乎并不怕沉默,仍旧不言。他目光从她脸上掠过,能看清她眼睛上的睫毛。他换了话题:“今天天色晚了,耽误方小姐许多时间。那今后,要麻烦方小姐多带童童来佟家走动。”

方惟浅浅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见佟诚毅已起身,也并不挽留,也起身道:“佟先生事忙,就不虚留您了。”

两厢客气的道了别。

这件认亲的大事,方惟筹划了许久,却原来并不及想象的复杂。自那以后,她每个礼拜天就多了一件事,要带童童去外祖家。去的次数多了,对佟家的人和事也渐渐有了新的认识,与从前茵茵描述中的佟家也有许多不同。

茵茵描述中的佟家,还是佟老爷,佟诚毅的父亲当家,他口中的爸爸,是家最疼她的人,她的大哥在她眼中是个亲切的学识渊博见识卓然的不可多得的好青年,她不愿待在家里是因为佟夫人,她不是她的生母,所以这个当家太太并不喜欢她,叫她在家里待不下去,她只好出来读书。然而这些年过去了,方惟见到的佟家已是茵茵口中的完美大哥在当家主事,佟老爷因多年前的一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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