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劳拉的面孔越来越模糊,也在不断的变化,时而是爸爸摇晃着她,而她露出苍白而惊恐的表情。但又时而,变成了艾莉丝刚刚在街道上看到的那样,被爸爸言语粗鲁但又十分无奈地服从着,像一个被拔掉全部牙齿的狮子那样,肩膀耷拉,口中全是无力的咒骂。

(“我不想再想了,脑袋很晕..还是看看眼前到底该怎么办吧。”)

钟塔里渗透进一缕月光,冷冰冰的光线照出钟塔内部的景象。艾莉丝不知道,是不是伦敦的每一个机械钟塔都和她眼前的如出一辙,但她的身边充斥着许许多多缠绕的、静止的链条,它们连接着无数的齿轮,发出有节奏的吱嘎响声,中央扭簧中缓慢而稳定地汲取着一点点动力,从许多个扭弯结扎的节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艾莉丝从它们之间穿过,时而单脚独立,时而尽力弯折,以免再碰到类似的拉杆,而它们就像铁制的婴儿断臂那样错落有致、热情不已的在她的面前不时招呼。

而她围绕着一个巨大的立柱在转圈,这个立柱就像钟塔的脊梁那样,把钟塔原本宽阔的内部缩减成一条成螺旋形不断向上爬升的走廊。

艾莉丝不停的转弯,再次听见了青年的脚步声。他也似乎在沿着这条立柱向上爬升。

“原来他还在呀...”

艾莉丝紧跟着跑了上去。

虽然艾莉丝自己很不想承认,即使从年龄上来看,她也非常喜欢有人等着她的感觉。而且,因为太久都没有感受到了,仅仅有一点点类似的征兆,她也会觉得相当温暖。

由于钟塔侧壁的窗洞开得又小,模糊的月光只是偶尔洒落进来,让人勉强不跌倒。艾莉丝歇了一会儿,扶着铺着立柱表面的石砖,试图在石砖与石砖的接缝处,或者某个人为的凹陷内找到几块燧石和火把。

(“恩...我猜这里的建筑师肯定是个傻子。宁肯把这么多齿轮驱动系统放到走廊上让它们更容易被损坏、或者更好的挡住来访者的路。如果我是这个钟塔的主人,我可能不需要有人看守这里,但至少得让人把最底下的那个小门里三层外三层的锁好,不能让我,和那个大哥哥之类的闲人混进来...”)

她奋力向前跟着,光光的脑袋感觉到头皮发麻,她捋了一下后脑,感觉新长出来的发丝扎得手掌难受。楼梯很稳,只是数量过多。艾莉丝便将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扯下一个破条,缠绕着绑在手掌上,这样如果她不小心踩空,也不会因为翻滚下楼而受伤。

这真的是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地方,奇怪到你会很希望找到一根绳子就好了,把它系在腰上,然后再继续进行探险,奇怪到虽然只有一条路,但你会担心永远在里面迷路。

艾莉丝的心脏激烈的跳动着——而且头真的疼起来了。她觉得有人在看着她。有人在监视着她。而那个看不见的人就站在她的背后。

有时候,她的确是在往前走着,但却分不清上下左右。

“...不管怎么说,要是听到脚步声,我就立马离好了...”

他在一个弯度的末端站立着,外套就像是被压挤的红色墨囊,钢笔水从中喷了出来,晕染进白格子的布料。艾莉丝有一点害怕他,恐惧就像是冰冷黏滑如毒蛇一样的东西,收紧了她的喉咙。但她一点也不想让他走丢,她跑了过去。但是已经太迟了,他又像水汽一样的突然消失了。只剩着那股有点刺鼻,但有很多消毒水被落在这儿了……

“喂.....”

艾莉丝颓然的蹲坐在地面上,就像一个坏掉的玩偶那样将头埋进膝盖中央。

“这里”究竟是大笨钟吗,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地方,以及她现在,以及之后到底要去哪里。其实,她都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