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快要死去的人脸上看到过那种神色,那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漠然,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的在高微的颈侧搭了两根手指,过了一会才摸出一点脉动来。

从那孩子的眼里看去,只见一片荒凉。

“阿微,阿微!”丹砂轻轻推了推孩子的身体,小声的叫他的名字。

谁知那孩子被轻轻一碰,身子晃了晃,一头向后栽去。

丹砂伸手不及,眼睁睁的看见高微仰面倒下,后脑勺磕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少年满脸无措的站在那里,半响,猛地拍了拍头,将背篓里药草统统倒出,再把倒在地上的高微毛手毛脚的塞到背篓里。

所幸那孩子瘦小,丹砂试了试重量,将背篓背起,转身往山下跑去。

回春堂中,钱掌柜望了一眼天色,心中嘀咕,丹砂那小子再不回来,肯定会淋雨。想到这里,他便吩咐厨下帮佣多多熬些姜汤来。

轰隆一声雷响,豆大的雨滴打在干燥的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土味,雨势很快变大,屋檐流水如瀑,街上白茫茫一片,暴雨倾泻而下,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雨声。

钱掌柜再三到门口张望,雨势极大,他不禁有些担心了。

在他第四次站到大门口时,正好一名少年在雨中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回春堂,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丹砂一手抹掉脸上水珠,喘着粗气道:“掌,掌柜!背篓,快!快!”

钱掌柜忙探头去看,只见背篓中,蜷缩着一个身淋淋漓漓滴着水的孩子,那孩子一动不动,微微仰着头,大睁的双眼中印出了钱掌柜惊讶的面孔。

暴雨持续了三天。

高微也在回春堂中躺了三天。

她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傀儡娃娃,任凭身边人摆布,喂药,喂水,擦身,换衣,都是乖乖的。

只有一次,当帮厨的胡妈换好她的衣服,要掰开她紧紧攥着的手,拿走那条泥泞肮脏看不出颜色的衣带时,高微突然尖声大叫,两眼上翻,像离了水的鱼一般在床板上剧烈的扭动,时而挺直时而弯成弓,把胡妈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又连忙屁滚尿流的爬出去喊人。

钱掌柜闻声而来,他看了看尖叫不止的孩子,从怀中摸出一个针囊,选了几根细细长长的银针,轻轻按住孩子抽搐的手脚,在合谷、太冲、涌泉、曲池等几处落针,他的动作熟稔,不一会孩子便安静下来,不再抽搐。

钱掌柜叹了口气,拍了拍孩子紧握着衣带的手,合上了孩子的眼帘,吹熄油灯,转身出门。

随着钱掌柜轻轻合上门扇的声音,高微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瞳孔微微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