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道:“父皇也会大感欣慰。”

东无的笑容若有似无。

雨夜的天空黑得像是一团墨,东无连一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迈向了漫无边际的深浓雨幕。今天晚上,趁着华瑶与方谨大难临头,东无特意前拉拢。他婉言待,她们佯装不知,他也就不再纠缠了。

*

东无走后,华瑶放松了许多。

华瑶把自己在营地的见闻告诉了方谨,幽幽烛火之中,方谨眼底的明光陡然增亮:“你说,镇抚司与此事有关?”

华瑶点头:“是的,姐姐。”

方谨道:“镇抚司的大小官员均是父皇的人……”

顾川柏搭腔道:“陛下怜恤灾民,断不会自堕威名。”

谢云潇反问:“何以见得?”

顾川柏笑得格外温和:“谢公子,你已犯下大不敬之罪。”

华瑶也笑了:“顾公子打算大义灭亲吗?”

顾川柏略微侧过头,避开她炯炯有神的目光,只说:“殿下明鉴,京城疫病发源于南北街衢,康州流民游窜此地,必是有人从中梗。料当今的诸位皇亲国戚、高官贵族,谁有这等搅弄风云的本领,满腔恨毒了三公主和四公主?”

华瑶一托腮,顺着他的意思答道:“高阳晋明。”

顾川柏道:“殿下英明。”

华瑶又问:“你会把我们的对话,实禀告父皇吗?”

顾川柏默然不语,方谨抓住了他的左腕。他们围坐在桌边,也放在桌下。他的腕骨本就负了伤,她还在放肆地『揉』捏他的伤处。他压抑着几欲脱口出的低『吟』,弱道:“不会。”

华瑶似乎没有察觉任何端倪。她分外平静地说:“无论何,此案牵涉了朝廷命官,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决不能瞒报、漏报。京城瘟疫已有好转迹象,这两日镇抚司送的病患人数在逐渐减少,到了下个月,或许还会大有起『色』。”

方谨闭目养神,道:“近难得的好消息。”

“因为京城瘟疫有所好转,”华瑶总结道,“皇亲国戚才会在营地闹事。”

顾川柏调笑道:“殿下,您自己、您的驸马、您的侧驸马也都是皇亲国戚。”

华瑶却道:“我没有侧驸马。”

顾川柏哑口无言。他瞥了一眼谢云潇,只见谢云潇端起一杯清茶,在细品茶香,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淡漠。

“你也会有,”方谨开了金口,“待我日登基,准你在我之后择选人。”

谢云潇杯中的茶水略微一晃,华瑶已然欢欣雀跃:“谢谢姐姐!我就知道姐姐待我最好了!当然我也多纳几房侧室,风情各异,岂不哉?人生在世,图的就是风流快活……”

方谨打断了她的话:“从前我答应过你,在你成年之后,我会送你几个身家清白的玩儿。你年纪小,懂分寸,对玩物也别太上心。”

玲珑白瓷茶杯的杯身隐有几条细碎裂缝,冰凉的茶水从缝隙中渗出,沾湿了谢云潇的修长指。他丝毫没掩饰,这一切都被顾川柏尽收眼底。

顾川柏提醒他:“侍奉公主是驸马的本职所在。”

谢云潇与他对视片刻,总觉得他意在言外。

谢云潇还瞧见顾川柏的左腕青红交加、肿胀不堪,新伤旧伤堆叠在一处,疼痛可知。当谢云潇沉思之际,顾川柏开口道:“既已议事完毕,便请你们二位暂宿此处,待到明日天亮雨晴,陛下兴许会传召你们入宫。”

“不,”华瑶却说,“父皇暂时不会召见我和姐姐。父皇是天下第一尊贵之人,应当保重龙体,我和姐姐满身疫气,怎能踏皇城?”

方谨微微颔首。

她不再与华瑶议事,只嘱咐了侍女好生伺候华瑶。随后,她带着顾川柏离开了这间屋子。他们穿过雨中的长廊,听得细密雨水点滴浇落在纸伞上,她把伸出伞沿,接了一捧凉水,顾川柏就牵回了她的腕,再用一张丝帕为她擦拭雨滴。

他提醒道:“华瑶看似天烂漫,可亲可爱,实则工于心计,极擅伪装,您切勿受她蒙蔽。营地一事极为蹊跷,幸只有一位贵族中毒受害,那人恰是她的表哥……”

“你何解释?”方谨道,“她嫁祸于我?”

顾川柏规劝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未知诡谋,不辨曲直。”

方谨笑了笑,却没搭话。

他们行至一处庭院,窗前点了两座四方八角的琉璃灯,灯火芒,辉煌明亮,伴着这一片灯『色』,众多衣衫单薄的男子依次走了出,他们是方谨的侧室,也敬称顾川柏一“兄长”——这是明面上的礼数。至于私底下什么派,顾川柏当然是管不着的。

*

这场大雨依然在下,院中积满了水坑,窗纱变得湿漉漉的。华瑶拽着谢云潇躺到了床上。她睡不着,翻覆去地思索,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但这一时之间也不起,她干脆罢,自言自语道:“我尝点东西。”

谢云潇道:“前不是用过晚膳了么?”

“又饿了,”华瑶道,“我才十八岁,还在长身体呢。”

谢云潇扫视屋内的陈设:“你尝什么?”

华瑶扯了扯他的衣角:“人的舌头。”

秋末冬初的雨夜寒气浓重,好在谢云潇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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