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烟尘飞卷的方向,心神震颤。

蓦然,天际之间,烟尘轰然爆开,直冲云霄。

栗特人的心跳骤然加快,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良久,烟尘渐散。

如血夕阳下,一人一马,一獒一驼,一杆大旗,缓缓映入栗特人的眼帘。

“大隋,大隋……”栗特人欢呼起来,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宣泄着。

号角吹响,驼阵散开。

石蓬莱拿下头上的幂离,一头黑色齐项短发随风飘拂,削瘦的脸庞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悚,眼中依旧是忧色重重。

“就是他?”幂离中的人目不转睛地望着逐渐走近的银甲骑士,似乎还没有从极度震撼中惊醒过来。

“就是他。”石蓬莱终于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知道他是谁。”幂离中的人突然激动地说道,“他是西北狼,是大隋军中最勇猛的锐士。”

石蓬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西北狼?”

“那个金狼头是泥厥处罗可汗的护具,我曾在王庭看到可汗佩戴过。记得有一年大隋皇帝在河西召见西土诸国王,可汗拒绝前往。大隋人颜面大失,恼羞成怒,便派西北狼去刺杀可汗。刺杀虽然没有成功,但传言西北狼曾潜入可汗寝帐,拿刀架在可汗的脖子上威胁他,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王庭,还顺手拿走了可汗的金狼头护具。”

石蓬莱将信将疑,“那是泥厥处罗可汗的护具?不会吧?”

“你竟然认识西北狼?”幂离中的人异常兴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有了他的保护,我必定可以顺利抵达长安。”

石蓬莱没有说话。

“我发誓,我绝不泄漏你们之间的秘密。”幂离中的人急切说道。

“你以为西北狼只有他一个?”石蓬莱嗤之以鼻。

“西北狼是多,可能有几十甚至上百个,但戴金狼头面具的只有他一个。”

“你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吗?”石蓬莱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来天马河?又为什么出现在突伦川吗?因为他犯法了,除名为民,发配到天马河戍边,他戍守的烽燧就在突伦川,就在这片胡杨林里。”

幂离中的人顿时哑然,仅有的一点希望化作乌有。

银甲骑士策马而来,铠甲上血迹斑斑,森寒的刀刃上尚有血珠滴落。

雪獒虎踞于疤脸驼上,傲然四顾,爪牙和毛发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人獒未近,威猛的气势和血腥的杀意已经扑面而至。栗特人望而生畏,栗栗危惧,不敢说话,不敢近前,即便窒息难当,也不敢大声喘息。

一人一獒,短短时间内斩首二十级,杀人如屠狗,谁不畏之如虎?

银甲骑士驻马停下。

石蓬莱和商队里的人早已下驼等候,不待银甲骑士走近,便纷纷躬身为礼。

银甲骑士微微俯身,望着站在最前面的石蓬莱,良久不语,眼神冷漠而倨傲,还带着一丝嘲讽。

气氛渐渐冷肃。

石蓬莱神情紧张,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目光忐忑,根本不敢和银甲骑士对视。

“借刀杀人?”

银甲骑士终于说话了,语调低沉而缓慢,略带几分嘶哑,给人一种骠悍和粗犷之感。

“这把刀我可以借给你,黑突厥人我也可以帮你杀,但你必须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信任我。”

石蓬莱极度尴尬,“伽蓝,误会了,你误会了。”

银甲骑士转目望向人群,那位浑身上下罩在幂离里的人虽然被商队众人围在中间,但银甲骑士居高临下,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石蓬莱连连摇头,目露乞求之色。

银甲骑士想了片刻,策马靠近疤脸驼,把长刀挂在了藤筐外侧的搭钩上,然后翻身下马。他的身材很高大,足在六尺以上,虎背猿腰,威风凛凛。几步走到石蓬莱面前,银甲骑士伸手取下金狼头护具,露出一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孔。

“石伯,受惊了。”

银甲骑士面露笑容,先向石蓬莱微微躬身,然后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石蓬莱。

石蓬莱暗自松了一口气,一边用力拍打着银甲骑士的后背,一边附耳说道,“伽蓝,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有些事太危险,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银甲骑士松开石蓬莱,不再纠缠这件事。

石蓬莱冲着身后的几个亲信挥挥手,示意他们清理战场,扫除所有痕迹。

“石羽他们呢?”石蓬莱问道。

“渡河了。今夜你们在烽燧休息一夜,明天上午我们一起渡河北上,与石羽他们会合。”

“你不要过河,过河等同于擅离烽燧,严重违法军纪。剩下的事你不要操心了,我来处理。”石蓬莱说到这里想到什么,急切问道,“黑突厥是否先到天马戍,然后再到突伦川?”

银甲骑士点点头,“黑突厥只说要抓几个叛奴,并没有提到商队的事,所以你们的出现,不会引起戍主的怀疑。不过,这一次我必须过河。”

石蓬莱惊讶地望着银甲骑士,“为什么?天马戍那里还有黑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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