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贺光顿了顿,又抬眼瞧了君如珪一眼:“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呃……”君如珪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知如何回答。

“想笑就笑罢。”贺光微微一笑:“其实我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好笑,虽然,我并不后悔。”

“因为正是我这种执着,这种不可理喻的狂妄,最终,让我遇到了后来的师父。”说到这里,他的笑没了,就像无风的水,沉寂下去。

“记得那年,我刚满三十八岁,那是冬天,很冷的冬天,因为木炭的需求变大,所以我的工作变得繁重,我如从前一样每天一大早起来上山砍柴。我一直在钩吾山砍柴,所以很清楚山上的情况,比如什么道路怎么走,哪里的柴又比较多等等,我本来打算到深山去,那里的柴又干又粗壮,不到一会儿就能砍上满满的两捆,不到中午我就可以回来。

“不到辰时我就上山,我刚才说了,我本来很熟悉这里的道路,可是那一天我走了没一会儿,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变得很陌生,我从来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我有些吃惊,因为我从未遇到这种情况,我以为自己走错路了,立即掉头返回。要知道在深山里迷路可不是好玩的,如果到了晚上还回不去,那是很危险的。我返回后走了好长一段路,然而周围的样子还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不死心,又退回去,到了第一个岔口的时候改变道路,再走了一截,可是依旧如此。”

“我如此反复几次,走了好半天都没有找到来的道路,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迷路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迷路,上来的时候我绝对是照着我多年来走过无数次的道路的,怎么可能迷路?这简直是荒谬。不过幸好我遇事还算冷静,不会太过慌张。我趁着天上还有太阳,估摸着自己的方位,摸索道路前行,并在我走过的地方用东西在树干上标记,免得再次出错。”

“我就这样走,寻找,摸索,然而走了很久,还是没找到回去的道路。”

“转眼到了中午,中午又到了下午,天色渐渐地黯下去了。”

“这样走了足足一整天,我又累又饿,几乎坚持不下去了。最终,我坐在道路中间,茫然望着前后没有尽头的道路,森林,还有头顶暗下去的天空。”

“然而正当我几乎失去希望,认为这个夜晚只能在荒郊野外中度过时,我忽然听到远方传来脚步声。这深山地处偏远,人迹罕至,但也不是没有人,比如像我这样的樵夫,还有猎人,偶尔也是会遇见的。我听到脚步声,死寂的心脏重新跳起来:救命的人到了!”

“我朝声音来处跑去。穿过层层树林,我终于看见了来人,那是个老头,他背上背着一捆柴,手里拿着砍刀,一边砍柴一边寻寻走走,显然也是个樵夫。”

“真是如同溺水之人摸到一块浮木,我忙过去他询问回家的道路,这个老头虽然很老了,不过还算耳聪目明,他听完我问话,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朝他来时的道路一点,说那就是回村子的道路。”

“我开心极了,千恩万谢之后立即照着他的指点重新踏上了道路。因为有了目标,我又充满了力量,我在傍晚昏暗的天色中飞速行走,简直如履平地。走了没一会儿,天色几乎黑,不过天上晴空万丈,一轮满月毫无遮掩地洒下清辉,倒也看得清楚。”

“走了近半个时辰,我再观察周围的景色,然而依旧感觉很陌生,我心里又打起鼓来,我开始怀疑那个老头,不过我告诉自己他既然毫不犹豫地把路指给了我,应该是没有错的。何况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我只有继续前行。是的,我继续走,然而又走了许久,我不但没有看到任何村庄,周遭的景色更加陌生了。

“我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条路可能也是错的,那一刻,我的心简直就像沉入深潭的石头,我停滞在那里,踌躇不前,陷入茫然和绝望。”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周围的树林那样暗,那样幽静,暗影中时不时传来的几声虫鸣鸟鸣,让死寂的空间显得更加安静。如此寂寂无人的深山老林,一个人面对无边无际的森林,没有目标,没有方向,那种感觉真是终身难忘。”贺光喟然叹息。

“我浑身的力气也感觉用尽了,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的皮球,无精打采地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我靠在树干上,呆呆地看着黑黢黢的森林,听着那些不知远近的虫鸣鸟鸣,在一片空茫之间,我觉得浑身和脑子都像一摊烂泥一般,再活动不起来了。”

“就这样,我在原地呆着,虽然周围的天气冷得跟冰窖一样,但时间一久,因为太困的缘故,渐渐的还是打起瞌睡来——”

“就在这半睡半醒之间不知多久,忽然,”贺光的眼睛倏然一亮,似乎被记忆中什么东西攫住了。

“我听到一种声音。”

“枭鸣声。”

“你听过枭鸣吗?”他忽然转头问君如珪。

君如珪一怔,摇头。

“咕——咕——,”贺光学了两声,其实并不怎么像:“晚上,深夜,周围没有人,死寂得如同坟墓,那个声音忽然响起来,虽然不大,却像一个冰锤在你脑子里敲响,你浑身一悚,睁开眼睛朝四处看去,然而除了四周的如鬼一样的黑影,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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