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莎先时一直在外围呼喊,试图让记者守好秩序,然而都是徒劳,还得是当事人发完了言,人潮才能平静下来。扶了扶被挤歪的帽子,邓丽莎快步上前拉住了沈初云渗满冷汗的手。双手触到的一刹那,邓丽莎瞪着眼,有些不敢相信,发言如此之精彩,看似波澜不惊的沈初云竟然紧张至此。

沈初云则回以一个艰难的微笑。

愣不多久,邓丽莎便急着要转移。

那一部分不肯轻饶的记者,立马又搭起了人墙,一个身材高壮的年轻人跳起来,急急问道:“沈先生,您的父亲在天津接受采访时说,沈家不允许有任何败坏门风的人。对此,您如何表态?”

事涉家中老父,又是如此狠绝无情之言,一口悲凉之气从心头奔了出来,差点叫沈初云迸出眼泪来。稍作冷静之后,还是没能压抑住委屈之感,声音微微地发起颤来:“我的父亲与我生在不同的时代,现在正是两种观念交替之时,会有许多难以避免的矛盾和摩擦。我的态度一如既往,错的是不开明的时代,而不是时代悲剧下的任何一个人。”

见她脸色差到极点,邓丽莎忙扯着嗓子高呼:“你们再要这样挤过来,我就喊警察了!”

一位记者定睛一看,忙喊道:“这不是邓小姐嘛,是特意来接沈先生的吗?”

在旁的也纷纷认了出来,七嘴八舌发问道:“现在是准备回去吗,回哪里呢?”

“沈先生现下是仍住在外长府上,还是如传言那般,搬出来赁了房子?”

邓丽莎感觉到手臂上的分量愈发重了,不必去问也知道沈初云快撑不住了,因就强硬地回击了记者的提问:“自然是特意来的,这一趟倒是来得巧了,居然能亲眼见证如今报界争抢头条引起的种种乱象。为了你们回去交差,沈先生已然坦诚了她所有可坦诚之事,你们竟然还不肯放过。万一先生今日因为被你们围追堵截,而发生什么意外,我可要上街向zheng府请愿去了。请zheng府好好整治整治你们这些以言论自由之名,行伤人之事实的小人!”

此言一出,倒都静默了。在场之人都不免去想,以她二人的背景出身,有些事根本无需请愿就能上达天听。况且从职业素养来看,为了争新闻而损害当事者的健康确有不妥之处,因此纷纷让开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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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好容易回到了砖塔胡同,邓丽莎将车子停在路边,一面开车门搀人下来,一面絮叨着:“今儿天气还是有些热的,再被这么闹一场,就更加难受了。这次搬家太匆促了,我都忘了有没有给你屋里放些花露水什么的,要是没有我一会儿去买。回去洗把脸,洒些花露水在热毛巾上,敷一敷人会精神许多的。”

走过三四户人家,邓丽莎瞧见沈初云家门口有个穿长袍戴礼帽,手拿公文包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好几的样子,像是在等人。不由想到,不会是记者连住处也找到了吧。

还不等她想完,沈初云已经冲着那男子低喊了一声:“大哥……”

邓丽莎忙笑笑也招呼一声“沈大哥”。

沈初云扭头低声对邓丽莎说:“你这样帮我,我总要留你一起吃饭的,可是我哥哥这趟来只怕有些要紧话。你要是不嫌弃,去我书房待一会儿。我想……我和他也实在是很难谈拢的,不会要你久等的。”

如此一暗示,邓丽莎便明白了,只怕沈家是顽固的守旧家庭,连小一辈也不外如是。这一说,倒决计不能就此走掉了。否则兄妹两个争执起来,若按长兄如父来论,沈初云是要受委屈的。

沈家老大名唤云鹏,差着沈初云十多岁,沈初云记事时,他几乎是个大孩子了,和家里小一些的弟妹们在一处已觉得无趣,自然两个人谈不上有多深厚的兄妹之情。不过是家中有紧要事时,两个人一为长兄一为长姐,会在一起商量商量罢了。如今,这长兄仍是旧式家庭中的典范,而这长姐已经与他们渐行渐远了。

沈云鹏进了客厅先不忙着坐,而是四周探看一番,见布置陈设都很简单干净,墙上的西洋画也别有一番意思。如此有模有样,倒叫他心里生出许多的不满意来。

这不是铁了心真要自己单过了嘛,回去可怎么跟家里老父交代呢?

想时,长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一个人住吗?”

沈初云听他叹气便知其意,冲茶的手微微一偏,将少许热水洒在了桌上,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想请个佣人,方便我不在家时看顾些。”

沈云鹏冷哼着坐下来,望着奉上热茶的沈初云,只管埋怨:“闹到这种地步,你叫我们娘家人,尤其是爹,在天津还怎么出门呢?”

沈初云忍了气,轻轻将茶杯搁了,与他对面相坐,反问道:“又不是我朝三暮四、不顾家庭,你们怎么就不能见人了?”

沈云鹏拍了桌:“可你要离婚呀!我们毕竟是书香世家……”

这一记动静不小,邓丽莎撩开书房的纱窗,伸出耳朵去听。

沈初云正在反驳:“你们从来都是这样,容不得谁活出半点不同的样子来。说起书香世家,怎么当初就给我挑了这么个不学无术之人呢,难道那样的人配得上我们家的门楣?只要是男人的问题,就不用考虑面子了,反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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