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两人,一个我见过,当日与我对赌时站在病秧子身旁的高壮中年男子,名叫莫问,另一个稍矮,一张生人勿近的冷漠脸,名叫覃折。然后我问病秧子:“你叫什么?”

他哼了一声:“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盘山不是我的,还有门主、门主夫人、各大山主,要是日后有人问起,却发现谁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惹人怀疑么?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的真名,编一个就成。”

“天高。”

“换一个。”

“为什么?”

他人吞牛你吹牛,还问为什么!“梅山派以天为仙号,众仙门莫不为尊者讳。”

他扬凭着下巴,颇为不满:“你怎知我和梅山没有关系?”

“凭你?”我毫不吝啬轻蔑的微笑,“也配!”

病秧子气得要揍我,被莫问拦住。我大手一挥,给他赐名:“以后你就叫任飞。”他听到发愣,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在他呆愣目光里潇洒远去。

我每晚都去十一山,晚上是莫问值守,一来二去我也与他说过几句话,偶尔他也会留我喝几杯茶。此时他说话做事的样子,与我先入为主的不同,不得不说有几分魔界人身上难得一见的斯文相。我带着目的喝茶,十句里有两句在试探,他看破不说破,总捡着不重要的一概而过,权当全了我的面子。

他对任飞的舅舅充满敬畏,称他为魂主。魔门的魂主与仙门的仙主一样,是对法力超越见微境界的修行者的尊称。修行者的五官比常人敏锐,一旦跨境,更能一目千里,一耳顺风。他唤任飞少主,对他有一种别样的忠诚,操心劳神有之,万死不辞有之,舐犊之私也有之。当然我也知道他此番是为了修善我与任飞的关系,毕竟攸关他性命的那件东西全在我一念之间。

因我对盘山门巨大的财力贡献,姐姐姐夫十分尊重我,从不过问我所为,又因我待自己山头的弟子们大方,他们皆归心于我,从不吃里扒外,矿工们更是被我捏得妥妥的,直到第九日挖到地宫入口,愣是没出半点意外,我有点小小的失落。

莫问来报与我时,正是深夜,我艰难睁眼,担心着那些魔修独行会闯下祸端从而殃及山门,便只好挣扎着起了身。不过莫问带我御剑飞行时展示的却是仙术,令我十分惊讶。

“你是仙修?”

“堕入魔道的仙修。”他微笑道,“娄山主请。”

矿工都在洞外,由覃折看守,我让他留下协助,独自走了进去。顺着长而弯曲的甬道,我看到任飞正站在地宫门口等我,精神抖擞的。

我问他:“你舅舅呢?”

“他先进去了,让我在这等你。”他没好气,还抱怨,“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他进得来,可见这凤湖法阵不是驱魔阵。我打了个哈欠,随意应付道:“我是女子,自然要梳洗一番——”

“哼!”他冷笑打断我,“洞里那么暗,你还指望谁能看到!”

“我指望着,要是死在了里边,别人挖到我尸体时,对比另外两具,还能看见我美的遗容。”

他有些发愣,我信步走进地宫,顺着光华术的光影走到了他舅舅身边。他早已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回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我静静走到他身边,顺着他视线看向一个黑漆漆的墙洞。

“都看到什么了?”

他没说话,我就发现了不对,凑到他面前,他果然是一副乜乜斜斜的恍惚样,再看任飞,同样如此。这个墙洞是一方迷阵,幸好我有护体法阵随身,才没像这位魔界魂主一样被迷去了魂魄。寻眼破阵,我已得心应手,稍稍等了片刻,二人逐渐恢复如常,带着未散尽的迷茫,互相看了看。

迷阵迷人心,人心困执念,执念从憾事,憾事枉生平。原来魔修也有无法圆满的时候。他二人回味过来,一句感谢话没说,就继续往前走了。

地宫宛若迷宫,有许多岔道和分支,我们没有分开,一道寻找凤凰封印。奇怪的是,进来后我们经历的法阵没一个是杀阵,全是迷阵,他二人已警觉,我又不惧迷阵,纵使偶尔失魂,我也能很快拉回,是以这路走得极其畅通,畅通到让我深感不安。

我左手腕上镯子一闪,光亮在黑暗的山洞里乍起,吓得我打了个寒噤。任飞难得友善地安慰我别怕,我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对他舅舅说:“有人闯了我的阵法。”

他皱了眉,毫不意外:“他进来了。”

他是魂主,达见微境,耳能顺风,辨别出闯入者的方位。可能让他皱眉的绝不是个寻常的闯入者吧,我猜多半是个棘手的对手,那么那人也就能循着声音判断出我们所在的位置。于是我画传音咒给他:“迷阵能拖延他一时,你们先往里找,我再多画几个。”

他点点头,留下一个光华术附在我的镯子上,就先带任飞往前走了。每隔十几二十步我就画一个迷阵,时而三易一难,时而迷阵叠加,时而用幻阵替代迷阵,反正不按常理来就对了。任飞间歇将他们的走向传音入密给我,最后我在一个宽敞的内殿与他们会合。

我用阵法感知阵法,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只好画传音咒问歇在一旁的任飞:“便是这里了吗?”

“舅舅说这地宫仿照了陵墓的布局,这里就是寝殿,摆放棺椁的地方,他认为凤凰就在这里。”

这座寝殿内饰简单,除了四壁便是梁柱,完全藏不住凤凰那么大一座身躯,应有什么机关通往别处,那才是真正封印凤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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