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本就清冷,尤其这秋意渐浓的时节,萧瑟的风吹过,叶簌簌地落。

我缩了下脖子,何期便抬手向我,却又僵在了空中,我扫了一眼他克制的手,习贯为常的动作,被一晃而过的心思截断了来路。

他想为我屏蔽寒风,然而他已无法力。

我尴尬地看着他的难堪,安慰的话说不出,多余的动作怕是错。又是樊柏尧解了两方为难,他似没注意到方才一幕,看着山洞口:“人来了。”

“方才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着?”我可是一直用着我见微境的法力留意四周来着。

月没星稀,来者被团团乌云围住,看不彻人影,只觉诡异骇目。

“是魔气吗?”我问樊柏尧,他也盯着看了许久。

他的语气不十分确定:“像……鸟。”

“蝙蝠?”被占巢穴的蝙蝠没有远离巢穴,一直徘徊在附近,也许是想伺机夺回巢穴。

“是乌鸦。”

乌鸦素不与人相亲,而今山深林密,无噪啼而近人,我怎肯轻信。且,乌鸦食腐肉,啖腐骨,趋向死亡也预示死亡,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多少算凶兆吧。

“你可看清了?”

“嗯,我还看到他只身前来。”

我一惊,再使劲去看时,那黑影已到了洞口,眨眼便入了山洞。我阖上眼睛,去探此前留在不留门徒伤口下的咒术,以此为镜,我便如置身洞中。

如我所料,不留门门徒一见着来人,皆跪伏行拜礼,声声齐呼“天师大人”,魔徒们激动的心情透过双眼迸了出来,一张张脸便如沐浴在光下。从下往上,我终于看清了他周身乌云为何物,确是乌鸦,而他的脸始终隐在乌鸦盘舞的双翼后,依稀能看出高挑健壮的身形,也没看出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将躯体藏住了么?

雷折禀:“之前有个妖人逃了出去,为防走漏消息,弟子擅自将其诛杀了。”

天师淡淡“嗯”了一声,不甚在意。

雷折又问:“这里的执绋人都会一些超度亡魂的法术,弟子怕他们影响了天师的法阵,可要先遣一队人剿灭?”

天师轻笑:“撼树的蚍蜉。”

雷折连声称是,然后忐忑开了口:“弟子不知是不是哪里疏漏了,仙门人好像得到了消息,如今已进了山,被此地迷阵困在山脚,要提前去把他们击退吗?”

“不必对目标之外的猎物分心,但如果他们进入了你的猎场,你知道该怎么做。”

“弟子明白。”

默了一会,天师突然问到了我:“那个让你们铩羽而退的人,也来了?”

“没看见。”他顿了一下,回道,“弟子只知她是渠城的客人,不知是什么来头,可能已经离开了。”

“也可能已经来了。”他漫不经心地一提,教我心头狠狠一跳。

雷折也紧张了:“天师所言极是——”

“不过也不重要,”天师却没理他,只顾打断,“你们可准备好了?”

闻言,雷折声音一振,就连死亡都被他说得这般急不可耐。“弟子们已就绪,只待天师大人一声令下,我等随时可为大业献祭。”

“你的忠诚将被铭记,你的勇敢将被奖赏,当我们迎来新的王朝,王会赐予你至高无上的荣耀。”这位天师开始了他的忽悠,“你们要记住这一刻,将是你们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此刻的你们,既是王的仆人,也是王的功臣。生与死,归宿皆在此。”

“弟子荣幸。”

“弟子荣幸。”

“弟子荣幸。”

……

就这么几个字,被他们反反复复喊着,从起初如洪钟般轰鸣到最后像回音般渐小,我的耐心被耗得七七八八。

“听到什么了?”何期见我脸色不好,以为我听到了坏消息。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而洞里,群情激昂的声音终于收住。

天师最后道:“各位请行,我将在此静候佳音。”

魔徒们陆续离洞,向着另一个山头前行。我给肖灵抚传去消息,她会在半道截住魔徒,将战场转移到无人的地域。

“他们准备开始了,但还是没提躯体在哪里?”我不解,征询他二人的想法,“上次我确然听见他们要在这里使王苏醒,还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还不见躯体呢?”

樊柏尧的目光未随魔徒挪动,仍专注盯着洞口:“谨慎吧,但只要盯紧了他,该出现的总会出现。”

我们又在风里等了些许时候,间或有一两只蝙蝠飞过头顶,朝着不远处的洞穴飞去,渐渐地,越来越多的蝙蝠灰溜溜地回巢了。

天可怜见。善良的我为弱小的它们哀叹。

“啊——”突感异样,随即低头,一条黑色飞虫趴在了我的手背上。我顿时头皮发麻,拼命甩手的同时惊呼已脱口而出,匆匆掩住,还是漏了恐惧。

何期拿起我的手查看,幸好没有伤口,我刚打算舒口气,却发现地上有黑影在蠕动。何期将我护在身后,我也想感动来着,可……身后也是同样的黑影,将我们团团围住了。事出离奇,樊柏尧立时捏出光华术,待看清眼前场景,三人脸上不约而同一片僵硬。

蝼蚁虺蜴,遍地而走,如一支大军浩浩荡荡西行。

恐惧从记忆里发作,我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何期立刻将我圈在怀里,樊柏尧使出法术将爬虫震开,清出一片干净之地。

樊柏尧的脸色很不好,昔年沂州水患,便有虫兽四窜的前兆,于是有了“虫生异象,天降异灾”的传言。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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