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一切法,皆受戒律。诸般戒律,源从向善心。不论浣麓山庄、芒城还是三芒五峰的修行,都最先修慈善心,戒杀生害命。

然,慈悲有度,戒杀从不等同不杀。

我杀过魔修,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将无耻的犯疆者踢下墙头,也杀过仙修,那个害死何期的凶手,虽然我没有亲自动手,还有平凡的人,用他的平凡伪饰贪婪,觊觎我的修行,终让他为他的野心付出了性命。我所杀之人不算很多,但无一例外都是我该杀之人。

我决意开杀戒,便是做好了准备,也许今晚过我手的血,比此前一生都多。

雷泽的跟前,方才消失的乌鸦再次出现,像一卷黑幕,堵住了我的视野,似要向我倾倒。我用簪尖割破掌心,鲜血如珠似练,溅入尘土,遍及草木,瞬时入了妙境,通了神灵。

血祭之术于我,便如同樊柏尧,一边看它不上,一边又用它不得。

渐渐地,舟行山上下,但凡有灵力之处,皆被我的法术感应,和整座山林的模样,一起呈现在了我的脑中。于是,我就发现了这座山的秘密。

除我脚下方圆之地,整座舟行山内,极望之下,皆被灵力覆盖。此灵力极其微弱,又极为广阔,就像一层薄薄的月光,附着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灵力亲谁,便与谁息息相关,它们排斥我,便是与魔徒一道视我为敌了。这大概就是,攸管迷阵如斯而魔徒从未迷失方向的原因。

迷阵之下,另有灵力为他们指引。

至于这些灵力出自何处,尚且不得而知,但多半和天师有关。这只是其一。其二,近在咫尺的这群乌鸦,没有显示出任何灵力。

此刻,在我眼中,人世间的一切法力都应被血祭之术染上血色,为何它们会例外?

恶战在即,如此疑问也只能暂且被我抛到脑后。

敏锐又无情的木簪化作杀人的利器,漫山遍野地飞舞,乌鸦从我眼前远去,与木簪追逐。

这不是我与雷泽的对决,而是我与天师的争锋,这也不算是我与天师的争锋,而是木簪和乌鸦的角逐。

木簪杀不了所有人,同样地,乌鸦保护不了全部。能够在木簪急雨攻势下存活的人,才是对天师而言非常重要、他的计划中真正会用掉的人。

很不幸,不包括雷泽。

我看着雷泽猝然倒下的尸体、未阖的双眼,想着他那句“决不会死在姑娘手上三次”的自信之言,彼时的他可有想到最后会被自己人抛弃。

剩下的三人被乌鸦团团围住了,我再伤不到半分。此战告捷,同时,我也明白了两点。

第一,乌鸦。来时无踪,去时无迹,其身虽诡谲,其数终有限量。也就是说,天师用来保护自己的盾牌不会无限大。

其次,这些人中,论法力雷泽最高,但他被放弃了,而幸存的那几个,甚至连修行者都算不上,但毫无疑问,今晚他们的价值比雷泽高。

我抬头看月,月色也是血色,低头望远,远处人影忽散忽合。

眼见着天师就快要到了。

我收回放远的眼力,从血祭之术里出来,先琢磨起眼前这个困妖法阵,不妨竟有似曾相识之感。我抬手轻试,便知它牢固如山,非我弹指可破。

“大当家快走,千万不要因为我们折在这里。”还是那个魔修,困妖阵中的大部分妖已不省人事,为数不多的几个也不过残喘着,三个魔修中已有两个先后栽倒,只有眼前这个尚能与我对话,就是说的不太中听。

我耐着性子绽开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容,却使他更受鼓舞。

“大家日日夜夜都在盼着大当家回来,只要大当家在,我们大荒村就不会亡!”情至激动处,他又咳了血。他真的很坚强,怎么咳血都没有倒下。

“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告诉我,其他人在哪里?”这里的我暂时是救不了,只能退一步,先将其他的妖保护好。

他说:“应该都在村里。”

“应该?”

他觑了我一眼,眼神闪躲了。“如果他们不冲动的话。”

我一时语塞,很难想象一群不冷静的妖是如何在这两界山中成功隐匿数年之久的。

“你们的二当家,是个冲动的人吗?”

“不是。”

那就好。

“不过……”

“嗯?”

他指了指他的右侧:“二当家的就在这里。”

我看着他所指的这头昏迷如酣睡的野牛,从我到时它就已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心情无限复杂起来。按理说,位列高位者,虽不用像话本中那样最后出场,但至少也应撑到最后才能倒下吧。

可见,避世的也不一定都是高人。

方才使出血祭之术遍观舟行山时,我能看见许多身影,其实辨不清魔与妖,但就是有一种我不想看见的预感。

棋局中,为将者亡,便是败局。我只能庆幸,这不是真的棋局,这头野牛也不是真的为将者。

我结束对话,转身看向身后姗姗来迟的何期、樊柏尧,以及天师,肉眼可见地,乌鸦围成的墙矮了一截。

果然如我所料,他分出去保护别人的乌鸦多了,留下的保护自己的乌鸦就少了。如此,乌鸦即便不是真的乌鸦,也一定是实物,而非幻术。

天师的脚步不因我而停滞,走向因他而幸存的信徒。

我则问何期:“走了一路,有发现这乌鸦的端倪吗?”

何期的目光紧紧绞着天师,没回答我。樊柏尧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前边,道:“中间不知何故少了许多,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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