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被狠狠戳了一刀,眯起双眼不满地盯着他。

他将切好的羊肉整盘放到我面前。“待你重获自由,再来向我要人。”

“……”我怔然一愣,不自觉地望着他出神。四面声色瞬时如潮水退去,只留我与他在一片碧波汪洋,月色如水兴起了波澜,眼前的他也有些模糊了。

“怎么?”

“你……”你怎会一眼看破我的窘境?明明我藏得那么好。

他恰好抬眼望来,目光一触间,远去的声色归位,惊散了眼中迷雾,我怯懦地避了开去。“你喜欢鸡汤馄饨吗?”

他善解人意地接了话:“走吧。”

其实我已没什么胃口了,吃了三四只便搁下汤勺,我对他说:“馅太素了。”

他未置片语,也搁下了勺子,顺带搁下了银子。我被银子反射的光晃了一下,眼里瞬时堆满了殷殷期望。

“今晚月色很美,不如——”

我欲酝酿自欺欺人的融融氛围,却被他陡然严厉的眼神吓住。如是对看了一阵,他拾起情绪抬起了手,我因不明而防备,他的手便僵在了空中,竟有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我满腹疑问,又进退两难,硬着头皮说完:“不如你借我些银子。”

他的摄人目光胶着着我的,很有逼视的意味,我以不变应万变,装傻充愣地摆着笑脸。他渐渐敛起眼神,在这一场借与不借的交锋中落败。所以说,世上无难事,人心自不坚。

我见他准备整个钱袋都给我时,有些怔住,假客气道:“不用那么多。”

“我有更多。”

“……”好吧,当我没说。

我将银子抛了抛,沉甸甸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然后找了个借口与他分开直奔赌坊,依靠我没有生疏的赌术迅速致富,当拥抱小银山时,总算是找回了几分当年英勇气。我将银子偷偷藏好,天亮时分回了客栈。

小崽子打着瞌睡在等我。

“没找到人?”他的目光在我身上转来转去,还以为我出去找人拼命来着,虽那时的确有此打算,但不是人算不敌天算么。

我因熬夜心口作痛,故作疲惫状想让他出去,但他很没眼力劲地凑了过来,显是趴了许久,脸上都压出了印子。他试探地问我:“大公子也来了,要不找他帮忙?”

“不行!”我瞬时沉了脸色。

“其实你这位长兄倒确是与人为善的真君子,而且常年在外,与庄主关系生疏,不一定会……”

我离家时不过九岁,起初也闹了一阵子,后来因活得太滋润也就适应了变化,没过几年就将父亲兄姐忘得一干二净。唯有这位长兄,从后来的某一年开始,每年初秋都会去看望娘和外公,也会给我带礼物,我对他还是挺满意的。但是……

“不行!”

他见我坚决,只好作罢。不过经他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爹娘关系修复后,娘打算带我回成洲,彼时我在城中混得风生水起,又恰巧听说我那亲爹是个正经八板、蹈矩循规的庄主,就死乞白赖留了下来。外公很是感动了一把,老泪纵横地说没白疼我,我不忍心戳穿,就一直这么美好地误会着。后来家中来信,说长兄成婚,征求了外公同意,我终于在离家多年后回去了。

何期跟我一起,到成洲后身体每况愈下,我找大夫给他看病却看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娘发现了端倪,问他是不是偷偷修习了仙术,我抵死不认,娘只好与我说了实话,我这才明了仙魔双修的险境。他本是魔身,却做仙修,若想躲过生死劫,只能废去一身功法,可他倔得很,宁死不做废人。我自觉有错,四处为他奔走。此事惊动了父亲,他一言不发就对何期下杀手,慌忙中我带着他逃了。

我们躲进了一个山洞,何期重伤,气息凌乱微弱,我还陷在对我爹突然发狠的深深恐惧中。“我也不知道我爹会这么可怕,早知道就不带你过来了。”

他握住我的手,眉头因忍痛皱起。“是我大意了。待会儿你找机会回元洲,找城主。”

“太远了,而且我也不一定逃得掉。”我摇头,决定道,“我去找我娘,她会帮我们的。”

他朝我笑笑:“晚了。”

长兄出现在了洞口,堵住了出路,我以为他是来抓何期的,却给了我些许丹药。“生死劫药石罔效,废除仙力是唯一活路。”

娘也这么说,我免不了又是一阵难过。“长兄为何帮我?”

“父亲所崇奉的,非我信仰。纵使悖逆人伦,我亦修我道。”

我的长兄和我的父亲不一样,他是个好人,也一直认为,我也是个好人。

可我过往所做,他日所行,总会教他失望的。

“不过——”我缓缓开口。

小崽子以为我回心转意,亮着目光看过来。

“如果我和申传嗣撞上了,那你也就暴露了,机灵点,一旦发现不对劲,就去找他。”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

“我不清楚事情会走到哪一步,也不清楚我会为孟熠做到哪一步,你希望因我缘故连累了山庄么?”他沉默下去,我接着说,“如果不,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你呢?”

“我啊……”我望着窗口方向,“我乃吉人,自有天相。”

凡人之躯,连熬夜都是奢侈,我补了很长的一觉,才缓过那阵心口痛。醒来,是又一个夜晚。

我在大堂找到了小崽子。他给我盛了碗补汤,又专心观察起申门弟子的动静。辩诸人神情担忧不似作伪,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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