睐,我羡慕锦素与易珠,我瞧不起皇后。我错了,大错特错!放不下执念,就看不清前路。认不清命数,又怎样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在床上呆坐着,不唤人进来,也不想起身。日光渐消,寝室里一片暗沉。我随手撂在镜台上的一只缠丝玫瑰金环反射着夕阳的余晖,似血染的花冠。为何我日日打开妆奁挑选首饰,却从来无视于它?为何我喜爱白衣之清洁,却早已忘了我既是“恶紫之夺朱”中的“紫”,亦是其中的“朱”?为何我总是惺惺作态不肯盛装,却早已忘了我的骨血皮肉滥觞于逆党之骨髓?

我默默起身,呆坐在妆台前。金环柔软,在我的掌心中,在最圆满处陷落黏着。镜中照出一张熟悉的童颜,倏忽之间,变得极为陌生。

忽听寝殿外芳馨细语:“都这会儿了,姑娘还没醒?”

绿萼道:“到现在也不见姑娘叫人,恐怕是还睡着。”

听见芳馨回来了,我扬声道:“都进来吧。”

众人忙进来服侍我梳洗。绿萼一面为我梳头,一面自镜中笑道:“姑娘的精神好多了。才刚皇后宫里的桂旗姑姑亲自来传话,说皇后知道姑娘伤心,可歇两日,不必带着二殿下读书,也不必去请安了。”

我点点头,转头向芳馨道:“红叶去了,谁来补她的缺呢?”

芳馨不意我有此一问,颇为错愕:“这事还要请姑娘做主,姑娘看谁服侍得好,便提拔谁吧。”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明天让小钱出宫去一趟熙平长公主府,就说我想要长公主当日指给我的小丫头,请她设法送一个进宫。”

芳馨不解道:“何必这样麻烦?”

我不答,将损坏的金环放回镜台,依旧递了一只银环给绿萼:“姑姑可打听清楚昨夜思乔宫的故事了?”

芳馨忙道:“虽然思乔宫上下瞒得很紧,太医院奴婢又不怎么认得人。好在奴婢认得仪元殿的宫女曾娥,她是奴婢的同乡。她说陆贵妃身边的穆仙今日午后曾亲自向陛下禀告贵妃的病情,虽然陛下当时遣出所有的奴婢,但曾娥还是听到一言半语。只说是……”说着微微迟疑。

此时小丫头们都已退了下去,身边只余绿萼和芳馨。我笑道:“只管说便是。”芳馨咬唇道:“自尽……”

我倒也不意外:“为何自尽?”

芳馨道:“这些日子贵妃在思乔宫门口跪着,咱们那位王嬷嬷,从不礼敬,这是姑娘亲眼看见的。这且不说,昨天还听宫人们传得有声有色,说是王嬷嬷冷言冷语地嘲弄了贵妃。可能贵妃受不住奴婢的羞辱,方才愤而自尽的。”

我问道:“这件事陛下知道么?”

芳馨道:“从前应该不知道。不过既已闹出贵妃自尽的事来,现下应当尽知了。后宫女人之间的争执,想来陛下也头痛得很。”

我叹口气道:“二殿下身边有这样的乳母,只怕要被她害死。”

芳馨点头道:“正是。皇子教得不好,便得不到圣上的看重。一个皇子若不得父皇看中,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呢?”

我暗暗冷笑。一个乳母能有多大的胆子,敢去羞辱贵妃?若无皇后默许,她敢如此猖狂?

撺掇皇后严惩陆贵妃,纵容王氏羞辱陆贵妃,陆贵妃羞愤“自尽”,王氏被驱逐出宫或是处死。左手落子,右手叫吃,本当万无一失。可惜陆贵妃“自尽”未毕,终究棋差一招。余下一个王氏,是熙平长公主留待我亲手拔去的死棋。既如此,须得干净利落。

一个“自尽”未毕,一个“意外”溺毙。这宫里除了我,分明还有别的手可以拔棋。

究竟是谁?

第十四节治道无为

目光所及之处,被黑暗一点一点掏空。芳馨点起了灯。我在镜前凝神半晌,奈何所知太少,所有的猜测都不过是烛光乍起时被热力拧出的幻影。不忙,总有查知真相的那一日。就像幻影湮灭后,明者愈明,空者愈空。

忽觉芳馨轻轻推了推我的肩:“姑娘……”

我叹了一口气:“御前所对,当属机密,曾娥怎肯告诉姑姑?”

芳馨道:“曾娥是奴婢的一个小同乡,当年在宫外无依无靠,是奴婢求了内阜院收她入宫的。奴婢只是问几句,又没让她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乐得报恩。”顿了一顿,又道,“适才见姑娘沉思,想必心中已经有决断。”

不待我回答,忽听小丫头在门外道:“启禀大人,掖庭属来人了。”

芳馨道:“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掖庭属定是要问一问的。姑娘若不想见,奴婢出去说一声就好。”

以我当下的能为,亲口回答掖庭属的问话,是唯一能为嘉秬尽心的地方。于是起身道:“不必。我亲自去。”

来人是掖庭属右丞乔致属下的两个内侍,两人俱年过三十,气度沉稳。当下一人掌砚研墨,一人执笔问话,将前因后果问得清清楚楚。笔录完毕,掌砚之人将供词细细看过,又补问一两句,这才请我按了手印,将供词装入封套,行礼告退。

芳馨送了出去,回来道:“这两人问得倒仔细,若是奴婢来答,恐怕答不清楚。”

我点点头:“掖庭属已开始问了,咱们也不能闲着。”说罢招招手,芳馨连忙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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