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章焕仁很少见到宋真,其实在空间上,他俩一天至少有八小时是呆在同一个房子里,但章焕仁见到宋真的次数却是寥寥可数。

宋真在翻着鱼肚皮般青灰的天色中醒来,悠闲地边熬粥边看书,世界是玻璃罩下笼盖的一片静谧,只有厨房里的砂锅发出“咕咕咕”的声响,宋真的内心也能安宁几分,时间不急不缓地游走,仿佛置身于永恒中,那些个无眠的烦恼是漂浮在广袤的永恒中的无数渺小的碎片,显得轻如鸿毛,容易忘却。

宋真自我调节能力一流,这也是他为什么从小到大考试名次从没掉出过年级前十,轻轻松松考进国的顶级学府,轻轻松松当了大学教授,饱受领导校长青睐的原因。

他天生就有这样一种本事,能让人第一眼看到他就认为他值得委以重任,他值得被人信任,他能在浮躁的周遭依旧踏实可靠,在临危受命中仍然保持冷静沉着,他本身的存在就是沉香般安定的气场。

早上章焕仁在闹钟中醒来,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床上连余温都不再残留。

但在饭桌上总会留着给他那份的早餐。

晚上章焕仁到家,宋真关在书房里看书查资料,除了必要的上厕所,他几乎就把自己锁在里面了,恨不得可以打地铺睡在那儿。

章焕仁有次进去给他递水,宋真满身带着冰碴子的冷气拒人千里外。

章焕仁抹了把冷汗,急急忙忙出来,他觉得处于工作状态的宋真简直可怕,就像是在闭关修炼什么偏门邪祟的武功,只要外人一靠近,他就能直接破功吐血。

距离上一次床事,已经要推算到上个礼拜前了,章焕仁不再满足于自给自足,他又去S会馆找过几次小梦,小梦显然没有第一回那么卖力带劲了,但凑活凑活泄下欲也还行。

有时章焕仁觉得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搭伙过日子勉强下去也还行,都已经过了六年老夫老夫的生活了,对宋真也不是然没有感情,他也懒得瞎折腾,偶尔出去尝把鲜,尚且可以接受。

但转而看到宋真冷冰冰的一张脸,他就又受不了了,连床都不能上的同居能叫什么同居,他现在和单身也没两样了。宋真这阵子忙,懒得管他,等他忙过了这阵子,他还得处处约束自己,烟不能抽酒不能喝,也许在外面找人也很快就要被他发现了。

他一阵胆寒,他无法想象冰山爆发是什么样的,分手的心几次呼之欲出又被压回。

但是如此拖泥带水地过下去只是浪费彼此生命,他的青春都快耗光了,他无法接受双手沾染了柴米油盐的世俗味道,他还那么年轻,才三十出头,是男人的黄金年纪,他就该出去挥霍大把的好时光,他还是那么帅气逼人,一如当年,他值得被外面更多漂亮年轻的人喜欢与崇拜,而不是在这平凡的生活中一点点苍老内心。

宋真这几天身心地投入优秀导师竞选,他连着几天都失眠,在漆黑的夜晚睁大着眼睛,越过章焕仁沉睡的身躯,望着窗外的一弯残月。

到了白天,他还要强打精神去上课,接受上级的检阅,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累,他甚至觉得这种忙碌地歇不下脚的状态很好,大脑里的每一个脑细胞都膨胀开来,像一枚枚燃烧的小火球,刺激地他精神沉甸甸,身体轻飘飘,他再无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别的。

公告出来那天,领导把他叫去办公室,恭喜他成功获得优秀讲师的荣誉,甚至打败了好几个资历比他高的老前辈。

宋真很平静,他觉得结果本该如此。

章焕仁得知喜报后决定为宋真办一个庆功宴,哪怕在那之后,他决心已定,要跟宋真摊牌分手。

至少,在分手之前,章焕仁真心实意地想为宋真做点什么,他想弥补自己的愧疚感,他想好聚好散,始于最初四目相接中澄澈的一杯水,终于觥筹交错间的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