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祐只当她一时冲动,遂笑道:“勿说傻话,长安已近,你奉召入宫,怎能说变就变?若是顾及阿兄,大可不必。到底是至亲的骨肉,阿兄怎可强阻?知你心里记挂着家中便足了。”

阿姝却仍是摇头,正色道:“阿兄,我非戏言。从前我不知,只当太后是真心念我。可这几日病着,想了许多才明白。她若当真舔犊情深,怎会这样多年不曾有信?更遑论,在这般形势下,还令我跋涉而来。听闻朝堂上,大司马独揽大权,太后与陛下处境艰难,我恐她要我前来,乃另有打算。”

赵祐望着眼前不过数日,却仿佛长大了许多的妹妹,片刻方叹道:“阿姝果然懂事了,阿兄甚欣慰。”

他如何不知章后心思不纯?单瞧这短短五年时间,能自小小梁王妾室一跃成为太后,便绝非等闲良善之辈。

只是过去顾念阿姝单纯,他不愿同她细说详谈,唯恐她难堪失落,继而更固执的不愿相信。他别无他法,只得以赵氏日后的效忠为筹码,去信长乐宫,请太后允阿姝县君之位,保她日后在遍地王侯的长安有所倚仗。

“莫怕,凡事有阿兄在。太后已允封你为县君,便如武帝时的修成君一般,无人敢欺你。你若不喜长安,只去见一面,咱们便立刻回邯郸。”

他不愿妹妹留下遗憾,却不知“县君”二字,又令阿姝心底微动。

太后狡诈,这所谓允诺,并无明文,旁人更不知,日后自然兑现不得。

只是阿兄为人素正派,当年章后离赵氏时,他尚年幼,不知其心肠之冷硬,心思之狡诈,这才信了。

况天子之家,当一言九鼎,谁能料章后出尔反尔?

“阿兄,太后既要这般大费周章将我引来,必不会轻易便放我走,须得有个法子,令她主动放弃我才好。”阿姝沉吟道。

她不能透露自己知后事,只可旁敲侧击。

“阿兄,你曾说,当年她离开咱们赵家,乃是因谶纬之言?”

赵祐点头:“不错,如今巫蛊谶纬盛行,章氏一门皆笃信之。”他忽而眉心一动,“你是说——可如此一来,于你有损声名,日后嫁娶恐受阻。”

阿姝只笑问:“阿兄信吗?”

“谶纬之说,初时或许尚有依据,如今却多为小人用以对权贵趋炎附势,我自是不信的。”赵祐说得斩钉截铁。

“有人信,便有人不信。阿姝日后若要嫁人,定也嫁个如阿兄这般清明之人。”

无论如何,她觉不愿再成为章后与少帝手中的棋子,任人摆布。

赵祐踌躇片刻,忽下定决心道:“也罢,天家之事,的确不该沾染。横竖有我赵祐在,日后也无人敢欺我家阿姝。”

……

却说那冯廷自驿站愤而离去,不过片刻,仍觉不妥,遂又半道折返,于邑中一寻常民居借宿,悄然唤出一先前便派出,随赵氏一同自邯郸往长安的小黄门,细细交代一番。

那小黄门领命回驿站,便时不时寻机会,于各处仔细探听,终于在当夜夜深人静时,在赵祐与邓婉屋外墙角处,听到夫妻二人密谈。

“……阿姝这命格,如何是好?”邓婉语中甚是担忧,“与帝星相克,若生在民间,自无事,偏太后非要她入宫。夫君,不若咱们便去信,同太后说实话,否则日后若教人发现,于赵氏不利呀!”

只听赵祐来回踱步,片刻方沉声道:“不妥,谶语一说,原也做不得数。我好容易替阿姝谋得县君之名,岂可轻易放弃?况阿姝的确为太后亲女,若当真能如昔日之修成君一般,我赵氏兴许也能跟着恢复百年荣光。”

二人又是絮絮一阵,墙角处的小黄门大吃一惊,忙暗暗记在心中,连夜奔赴冯廷处,一一复述。

冯廷原便因赵氏兄妹言语态度间的轻慢而不满,闻言当下大怒:“如此大事,他赵氏竟敢隐瞒不报!敢算计到太后与天子头上,我必得好生同太后与陛下说道!”

言罢,第二日清早,便快马加鞭奔赴长安,入长乐宫面见太后,将此事添油加醋说道一番。

章后起先将信将疑,并不言语。

先前,刘徜之所以引耿允忌惮,盖因其曾当众指责耿允擅杀太子,又挟少帝,令诸侯,可谓居心叵测,有负先帝嘱托。

章后生恐耿允因此而怀疑她母子二人与刘徜兄弟有勾结,这才慌忙设计,杀害刘徜,随即又投其所好,欲使一出美人计,引亲女赵姬入长安,送予耿允,以表依附之意。

她事先早已探听,赵姬貌美柔顺,行止得宜,十分堪用,怎冯廷所言,却与先前所闻大相径庭?

然冯廷跟随章后日久,深知其脾性,他打定主意要抹黑赵氏兄妹,便又将赵祐夫妻密谈之事一一道出。

果然,章后闻言又惊又怒,拍案道:“好个赵祐,如此贪慕权位!与帝星相克者,绝不容留长安!”

她骤然自塌上起身,来回踱步,复又犹豫不决:“可她声名在外,如今朝野都知是我召她前来,耿允只怕更是早有盘算……”

耿允素好貌美柔顺之女子,此番定早知她打算,若突然令赵姬返,大约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冯廷凑近,低声谄笑道:“太后,赵姬克帝星,不宜久居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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