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懿锁着眉,已经被刚才白衣少年的一席话说的气势减了大半。

这人居然是……云锦书?

这个人,他平日注意不多,却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竟敢拿韩国的律法来压他。

他居然能倒背如流,开什么玩笑?他一个秦国人背韩国的律法做什么!那些刑罚,他听着就头皮发麻,怎么可能……

萧懿不肯让步:“你少吓唬人!就算是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1

这次轮到范峪璁站了出来,他抱着手,气势汹汹地道:“从现在开始,公孙晋是我护着的人,谁敢动他,就是跟我范池过不去1

萧懿咬着牙,看范峪璁身后十几个家奴,终是心有顾忌。

他又啧了一声,“真晦气,我们走1

一行人几乎落荒而逃。范峪璁昂首挺胸,得意地哼哼两声,拍着云锦书的肩道:“阿辞你刚才好厉害啊,我看那萧懿脸都白了。”

身旁的少年已恢复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三人回头看向莫长林这边,公孙晋仍然是不肯让人帮他。

“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啊?”范峪璁看着都急了。

程烨替他答:“他不想连累旁人。”

什么嘛?范峪璁想不明白,看着公孙晋额上瘆人的伤口,忍不住嘀咕:“明知道那样的话会得罪别人,为什么还要说?”

自己钦佩的对象被人欺负,范峪璁是极不好受的。公孙晋手撑地,双目半阖,血流进眼睛里有些刺痛。视线朦胧,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是真理……就要有被说出来……被知道的权利……”

辩论只是载体,他想要求的,是那合乎世俗,完全正确的道义,他想让黑白分明,想让善恶的标准定型,想让忠善得以存留,佞人得以远避。

其道慢慢,其修远兮,但他不惧,总要有人做那第一。

沈鹤烟为他的意志所叹服,却难以理解他话中深意,只是很羡慕,此刻的公孙晋倚靠墙边,几乎难以支撑身体,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他的光点是隐藏不住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赢了,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公孙晋只说真话,眼里不容一粒沙,你们如何报复,他都不怕!

性格从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比如公孙晋这样,未来恐怕还有无数的苦头等着他。但一点也不影响沈鹤烟油然而生对他的敬佩之意。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呀?”莫长林难得语气都透着焦急,这家伙死活不松手,是想闹哪样?

然而,面前的人也没有力气回答他,撑着身子的手一软,最后一丝意识也模糊了过去。

“公孙?醒醒……唉。”莫长林彻底服了,很显然,他难得的一次紧急救助是失败的,难免情绪有些失落。

白诺扯了扯他的衣袖以示安慰。

“啊!他晕过去了1范峪璁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慌了阵脚。

云锦书道:“先把人送回去吧。”

沈鹤烟规规矩矩的立在原地,眼看着一个家奴将公孙晋抬走。

“刚才那些人……”

“为首的是韩国大将军萧座嫡子,名萧懿。”程烨道。

萧座?沈鹤烟记得此人声望颇高,韩国势微,却仍然在七国占有一席之地,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力争护国。

萧将军在前线冲锋陷阵,却没想到他的儿子在这边仗势欺人。

范峪璁没忍住骂道:“真是败坏他爹的名声。”

“狗仗人势,”短刀一抽,程烨将其在空中比划,“他也就这点本事了。”

三山国学虽对弟子一视同仁,但毕竟接近韩都新郑,又是诸侯设办的,与萧懿相比,公孙晋的身份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可是既然如此,范峪璁和云锦书又是为什么大老远跑来这边呢?沈鹤烟遥遥望着云锦书,这个少年永远是那么处变不惊,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阿烟在想什么呢?”身旁莫长林关心一问。

沈鹤烟摇头,“没什么。”

然而这一动作却被莫长林误会了。想到这身份的问题,或许是让她不好受了。

“阿烟善良聪明又这么努力,以后会成为很优秀的人的。”

心里一阵触动,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般说自己。

“嗯嗯,大家都会越来越好的1范峪璁蹦起来,“远离萧懿1

程烨接道:“做好自己就行,七国之内自当有我等一席之地。”

“未来长远,不可失了本心。”云锦书总结道。

白诺虽不太会表达,但一个劲儿的点头同意。

空旷的长廊上,他们的声音清晰透亮,都表达着未来希望与理想,一瞬间,记忆的画面整段涌了出来,似曾相识的场景浮现在眼前,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桂花树下,天真的孩童仰头问:

“母亲,您之所愿为何?”林清徽不语,眸光莫测如同深邃寰宇,浩渺中映着点点星辰。

“母亲不敢奢求。”她揉着沈鹤烟的脑袋,眉宇间怜爱尽显。她道,“惟愿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沈鹤烟垂眸,幼小的身子缩进母亲怀里,眼前迷蒙一片。

“这样的愿望,真的能实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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