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外立起了一座孤坟,其中埋着的,是一个只有半边身子的青年,已经失去再也聚拢不了的半边身子用一截木头刻出,也就当作是个完整的人了,此外,陪葬的是一些金属木头的机关,零零散散的,和他的主人一样,也没有一件完整的。

洛阳城看见这只送葬队伍的人都觉得奇怪,那么多身体健康的人不去抬,反而是几个病怏怏的男子在抬棺。

人是早上葬下的,现在已经到了傍晚,人早已经走了,只剩下了一个病怏怏的高大男子一直枯坐在身边。

夕阳西下,晚霞渐起,男子身体倚靠在墓碑上,墓碑上刻着林松之墓,蒙奇立。

“我欠你一条命1蒙奇苦笑着拿起一个酒壶喝了一口,他本来不喝酒,可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喝起了酒。

“可命只有一条,不能用来还你啊1蒙奇躺倒,自言自语,“只有以后我也死了,到了底下多照顾你些,算是还了。”

“国师,蒙奇和林松的关系很好吗?”不远处,扶苏和徐福二人伫立。

“关系很好,不过不是最好的1徐福微微摇头,带着一丝敬佩道:“蒙家人御下,从来亲如兄弟,蒙奇和手底下的所有人,关系都很好1

夕阳晚照,蒙奇伸出手遮住余晖,轻声道:“你来做什么?”

张良手提酒壶,用身体遮住夕阳,看着面前这个病怏怏的男子,他失去了平时的精气神,说话也没什么中气。

“蒙统领,我来看看他。”张良缓缓走进,坐到墓碑的另一边,回头看着蒙奇,“也看看你。”

“我,哈哈。”蒙奇大笑,却被没有咽下的酒呛到,不由得咳嗽起来,有些狼狈。

“我有什么好看的?”蒙奇脸上挂着自嘲般的笑容,“看看那个对你大呼小叫的人,成什么样子了?”

“我能活下来,多谢你,也谢谢他。”张良打开酒壶,将酒壶颠倒,酒壶中的酒液潺潺而下,沁入泥土中,空气中,留下了酒香。

大乱之时,是蒙奇让人护住自己,而护住自己的,就是面前躺在地下的这个人。

“如果他没把这个给我,或许他不会死。”张良伸出手,手臂被快黑色金属所包裹,从肘至腕,快速形成了一个盾牌。

“呵,会死的。”看着张良手腕上快速变形而成的盾牌,神色落寞,“叠峰盾挡不住的,即使是他自己这个墨家弟子来用,也是挡不住的。”

“如果他死在战场上,我不会伤心,可他不应该为我而死。”蒙奇以双手撑敌,看着墓碑,“没有谁的命比谁高贵,这条命,我欠下了。”

“确实如此1张良走进蒙奇身边,伸出手来,蒙奇微一犹豫,伸手握住,张良搀扶着蒙奇,俩人站起。

“蒙统领,现在你这条命,可就不是你自己的了,他没能做到的,就只有你去做了。”张良神色真挚,“在他看来,你能完成他不能完成的。”

听完张良的话语,蒙奇整个人愣在原地,怔怔然回望墓碑,再回首时,张良已经离开了,树木掩盖了他的身影,入目皆是四季常青的松木。

山间,突然刮起了风。

张良渐行渐远,走到无人处,回首远望,拔出背负长剑,一剑而起,踏出一步,身随剑走,滑出一道道玄妙痕迹。

“且以人间一两风,遥敬将军满腔意。”

张良轻声吟唱,随之凭空生出一缕风,拂过那一堆泥土,一道懵懵懂懂的灵魂,渐渐生出了意识,随身体一同被打散的灵魂,渐渐聚拢。

“呼”

做完这些,张良喘息,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望着早已看不见的地方低语,“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多谢先生舍数年阳寿救林松。”扶苏从林中走出,“林松灵魂汇聚,蒙奇也有一丝安慰。”

张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回头见是扶苏,身后是徐福,笑道:“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舍了几年寿命,林松将军给在下的,是命啊1

两人相视而笑,极有默契得一同回走。

“先生,我敬你一杯。”扶苏从身后徐福手中接俩个杯子,其中斟满了酒,笑道:“先生人间风敬将军,扶苏以酒敬先生。”

短暂的沉默,张良犹豫了片刻,看向扶苏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他的目光越过扶苏,看见了背后的徐福,再没有多余的话语,从扶苏手中接过酒杯。

“谢公子赐酒。”两袖清风,张良一饮倾尽杯中酒,随后掷下酒杯,慨然而去。

先生读尽万卷书,胸中更有浩然气。

“公子,他以为你要杀他呢?”徐福嗤笑一声,随后觉得此事不对,皱眉道:“他是阴阳师的人,就算不杀,也应该关起来严刑拷问吧1

山河远阔,张良一人远去,天地虽大,竟似被那一人夺尽了风采,扶苏眼中闪过一丝羡慕,曾几何时,他也这般,素衣长剑,饮马江湖。

“不用,也没必要。”扶苏未曾回头,“他当时临死而不乱,今日亦是,毫不畏惧得饮酒。”

“生死都置之度外,严刑拷打,又有多少作用呢?”扶苏早已走远,只有平静悠远的声音传来,徐福站在原地,看着脚下酒杯,久久未语。

一杯酒,尽显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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