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当时初春过了不久,有消息说是某处特有的药材准备收成,许多人都开始北上收货。秦大夫自然也想去,毕竟这几年他通过多方路子也收过几批这种药材,总是没能收到好的货。无奈这几年他腿脚不好使,吃不了奔波劳碌的苦头,又怕所托非人误了事,是以一听这消息,急得他茶饭不思。

李云瞧着他操心得太狠,就提议说自己过去收一批回来。秦大夫皱眉头:“这地方忒远呢、一来一回都要两个多月,若要等上收成的时候,没个三四月回不来。你能去?!”

李云哽了一下,又见秦大夫愁眉苦脸地叹气,自个于心不忍又跃跃欲试,最后还是自告奋勇把活儿应下来了。

结果当夜里与白公子商量这事,立马被否决了。李云问怎么使不得了,白公子就说:“要么我俩一起去,要么你也甭去了、我派人过去就是。”一去三四个月,白公子定然是走不开的。李云又想:我都答应了,总不能食言罢;再说了,男儿志在四方,怎么在我这儿就使不得呢!想当年十四左右,他还不是独自从乡里出来,山长水远才来到这里。

争执不下,两人不欢而散。说是不欢而散,不过是大被同眠之下,用枕头在两人间挤出一道沟来。白公子起先还不知道,伸手一抱却揽住不解风情的枕头,当真是哭笑不得。本想次日再哄罢,可天一亮李云就开始收拾衣服,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

白公子眉头直皱,缠了李云两三天,见他没再收拾东西便以为他消了念头。哪知道隔日大清早李云背起小包袱就与他说:“我今日要出远门了,三个月左右便回来。”

白公子抿着唇不吭声,眼里暗沉沉的,一直盯着李云不放。

李云问:“你要送我不?”白公子还是不说话,待李云出了门坐上牛车,也没见着他人。

牛车是秦大夫安排的,凭着秦宅那穷酸样儿,哪能雇得上马车。李云就抱着小包袱,有些落寞地坐在牛车上晃晃荡荡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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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帘听说白家小祖宗又爬到屋顶上头时,可真头疼极了。拉着嗓子劝了几下,喉咙就受不住发痛,一时忍不住嘴上埋汰:“让你出门去送偏不去,非要爬得那么高,与深闺怨妇似的。”说着说着,一回头就让身后的白公子给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白公子瞥了她一眼,齐帘当即咽咽喉,眼珠子一撇开,手上帕子扇呀扇,权当自个没说过话。

李云这一走就没了消息,这段日子白公子过得阴沉沉的,整个白府也过得阴沉沉的。院子里的下人干起活都战战兢兢,唯恐让齐帘这姑奶奶指摘,白挨一顿骂。只是怕什么来什么,有日下人在屋内掸尘,让神出鬼没的白公子惊了一下,手上没留意摔了架子上装饰的大花瓶。

瓷瓶哼哧一下在白公子脚边碎了一地,下人怕得胆子都吓没了,却见白公子弯着身从碎片堆中捡起一卷纸来。

那是一张用过的宣纸,微微泛黄,还落下不少尘埃,怕是被塞在里头有些年头了。摊开一看,净是乱七八糟的“灯心草”几字。字还写得差,跟孩童学字一般,真不入眼;挑挑拣拣的,也就被覆盖在灯心草三字下头的白字还算归整,白字后头隐约还能看出第二个字的边边角角,看得出也是写得很用心的。白公子看了许久,恨不得把上头的字都掏出来,塞进心坎里。

待齐帘闻声赶来,瞧见这情景便知道不好。生怕白公子猜出当年藏起纸卷的始作俑者是她,便脚底抹油走为上策。后来白公子的气似乎消了,估计也没察觉齐帘干的好事,反正她逃过一劫便是。

就这么过了三个多月。某日天还没亮,李云就风尘仆仆归来。一路奔波,他人都粗糙不少,脸上晒得黑黑的,笑容还是没变。牛车停在秦宅门前,他把事情安排妥当了就快步往白府奔去。脚下生风,好似踩着的是莫名的雀跃,恨不得每一步都蹦起来。

回到院子时白公子还没起,李云便撩起帷帐偷看里头的俊哥儿。平日里白公子睡得浅,今日竟是李云坐到床边了还没醒来。李云一瞧:得了、这是没消气呢!他便暗地里哼哼,撩拨起白公子鬓边的长发,扎起小辫子来了;末了还用辫子尾去扫他的脸,嘴上却说:“起来咯、我给你捎了好东西。”

白公子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李云顺势趴在他胸膛上,手上的小辫子还在他下颚上作怪。

“东西呢。”

“我呀。”

“唉。”

白公子抱住这好东西,恨不得就此锁入怀里,再睡个昏天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