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上)

这事就是一根刺,扎在皮肉里,弄得李云坐立不安。

白公子在府里修养两三日,随后又跟着白管家忙碌去了。

李云给齐帘打下手,也开始忙活年关的准备。只是有一回搬挪物件时差些让柜子砸到,当场吓得齐帘心肝都凉了,立马打发李云发呆去。

以前日子难熬,发呆时日子走得快些;如今心中挂着事,一闲下来就身隔靴搔痒的,更不自在了!

于是乎,李云偷偷溜出白府,往秦大夫那头跑去。生怕让人知晓,他跑得又快又急,只觉大街上许多影子飞闪而去,累得喘不过气来,却觉得无比舒畅。

秦大夫见着李云,那眉头皱得能碾碎一块薯蓣。

李云拉开嘴巴朝他笑,一直笑;然后殷殷勤勤地打下手,搬搬抬抬,什么活都干。

秦大夫哼一声,随他去。

就这么奔走在小小的宅子,上蹿下跳的,竟也耗去一个多时辰。

最后两人坐在宅子门口旁,李云双脚踩着药碾子两头的碾杆磨着药材,手里拿着把小扫帚,碾几下扫一扫,动作已经熟练极了。秦大夫窝在小木凳子上眯着眼摘捡药材,嘴里絮絮叨叨说这个好,这个不好。

一时间,碾槽的声响夹着老者的嘀咕,塞满了整整一屋子。

李云活干得利索,但也枯燥,脚下一下下碾着,嘴里轻声哼起乡里的歌谣。

秦大夫抬眼看了看李云。

就这么过了盏茶时间。忽而,秦大夫起身到了里头的药斗子前,似乎斟酌许久,把抽屉开开闭闭的,手上几个利索的动作,一转身已经拿着个包好的桑皮纸随手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接着,他慢悠悠回到小凳子上坐下,手里又开始摆弄簸箕上的药材。

这回,老大夫嘴里不再是絮絮叨叨了,他跟李云说起从医多年碰上的怪事。

形形色色,什么都有。由庙堂到乡野,上至七十耄耋,下至襁褓孩童,比之前在白府里说的更古怪稀奇。

李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慢慢地,秦大夫讲起十几年前的一对母子。

那女人是旧识,多年没见居然多了个儿子,秦大夫十分讶异。

但见那小孩才七八岁,瘦得没影,双目无光,一副失魂的模样。女人说他碰了头,问能不能治。

秦大夫就给他看脑袋,看一遭,没瞧出啥玩意,就说:没碰着头罢。

女人愕然发笑:瞧我傻得可以、竟拿你当寻常大夫了!没碰着,吓住了。

问怎么吓住的,女人就沉吟许久。

原来小娃儿并非她所生,正是前阵子捡来的。

那时候山门在暗访一处拐子,她碰巧路过就多事去瞧瞧。哪晓得暗访一事漏了风声,拐子眼看山门寻上门来,驻点内拐来的几十个娃怕是带不走,当场恨得不行!又怕这些孩童说漏嘴,竟脑子一热,拿着刀就杀!

待山门闻讯赶到驻点时,那处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女人是捡漏般从水井中捞起这个娃儿的。那时大冬天的,冻得他差些不会动弹了,也亏他一口气憋得紧。

女人独子是溺水而亡,一瞧他这般顿时心头发酸,就收到自己身边。后来才发现小孩傻乎乎的,山门里头说估计是吓傻的、扔了罢。

她哪舍得啊,就寻了秦大夫来瞧病了。

秦大夫给小孩看了两年的病,后来见其好转,才走的。

母子(下)

李云瞪大眼,无比钦佩地盯着老大夫,问:“都治好了?”

秦大夫瞪他一眼:“老头子又不是神仙!人嘛、是精神了,就偏头痛厉害!闹起来痛得要死的心也有!后来开了方子压住,才好些。但药是不能断的,一断,就得熬疼。”

“谁这么傻、会断了救命的药呢。”李云搭一句。

秦大夫没回话,手上继续摆弄药材,眼珠子偏一动不动地看着李云。良久,又给李云说起另一对母子。

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当年秦大夫还住在山里,硬是让那富贵人家请下山来。

富贵子弟多半精贵的,奈何秦大夫年少时受过他们的恩惠,只能扛着老骨头下山了。

贵公子见着秦大夫,眼睛似乎在冒着光,咧嘴朝他笑笑,喊了一声秦老。

多年没让人这么称呼,秦大夫懵了一下,问:小公子认得老头子?

公子哥没说话,抬头朝一旁脸色发青的生母道:怎么请大夫了。

怕是料想不到儿子认识秦大夫,夫人连唇都白上几分,赶紧让人送客。

秦大夫糊里糊涂朝外头走着,蓦地一回头,那公子哥的侧脸倒有些脸熟。一拍脑门,记起来了,第一句就嚷:头上好些了?

夫人叫喊:送客送客!

他就让人半扛着走了。

约莫过来小半月,一场雷雨天后,夫人亲自爬上山来请他,哭得那叫狼狈。

细问之下,才知道母子俩失散多年,这不才找着,儿子没日没夜地闹,折腾得她心力交瘁。

这回是正正经经将秦大夫请到山下来住,还特意添置小宅子一间,好让他少些奔波操劳。

秦大夫给公子哥看了症,药也开了好几回,但一打雷,还是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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