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成亲时,新娘子盖的红盖头是由白府送过去。不止那块红盖头,便是喜服、枕巾之类,统统都是白府备好的。那年头,未出阁的姑娘深闺之中最是能耐的便是绣好出嫁时的喜服,一针一线都是怦然动心,哪能不珍惜呢。

只是白夫人瞧不上罗家的东西,就专门请了外城的绣房送来几套绣品。绣房花了两三月才赶出三套喜服来,为了赶上婚期,刚绣好就被快马送到白府。那时喜服的东西都是惠萍与齐帘负责,白管家收到喜服后就让下人捧着送到里头去。四五个下人捧着红彤彤的衣裳,一路上惹来不少瞩目。凑巧陆有恒带着李云经过,这几个下人与陆有恒挺是熟络的,就停下取笑起陆有恒了。当时陆有恒与邓赖云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差下聘娶进门来。

其中就有人抖开了一套喜服,上面绣的是连理枝比翼鸟,缠缠绵绵的十分可人。陆有恒看的心动不已,又被他们取笑了许久,就红着脸推搡着,嚷嚷:“咋的眼红是罢!哥们要真娶亲,不用这些玩意儿,我家婆娘就够好看的!”

一声“我家婆娘”就够起哄的,众人一阵哈哈大笑。稍有不慎,其中一块红布就掉下来。李云捞了一把,把一块红盖头攥在手里。锦绣布巾滑得像小溪里的水,上头简简单单绣着精致的鸳鸯一对,交颈戏水。李云捧在手心里,看着那对金色的小鸳鸯,好似那双鸟儿游进了心坎里头。下一刻,红盖头被抽走。李云抬眼看去,那块红布连着喜服被一一折好。

“愣在那头干啥呢!喜服呢!”齐帘一嗓子从远远的一头喊起来。

李云一众都吼得缩缩脖子。陆有恒赶紧偷偷按着李云脊背,两人滋溜一下便溜走了。

那块红盖头被齐帘送到厢房内,找了一通没见到人。后来问起才知道白公子在外头的凉亭处待着,便领着人将喜服送过去。

凉亭刚好就在齐帘刚刚吼人的地方不远,若是往西南角偏一些还能完完整整看到一条廊道。白公子就靠在柱子上,听见齐帘送喜服来了就瞄一眼。三套喜服各有寓意,白夫人不做主,让白公子挑一套自个稀罕的。白公子只是冷冷淡淡扫了一眼。见状,齐帘暗忖:这喜事也没见白公子热衷多少。大事小事白夫人都让他自个做主,最后弄得不了了之,还不是白夫人捡起来操心。还不如直接给他选一套罢了!正这么想着呢,白公子伸手一撩,把一块红盖头抽出来。齐帘定眼一看,竟是最不起眼的一套金丝鸳鸯服。

白公子指腹蹭了蹭上头的小鸳鸯,说:“这套留下。”

竟是这么拍了板。

红盖头又经了几手,终于在大喜之日盖在了新娘子罗笙头上,在花轿的颠颠簸簸中晃着四个角儿,最后送到喜房之中。喜房里头亮彤彤的,待房里的人都退下,就静谧了好一会儿。红烛烧得融了一小节,蜡泪滚了一行,然后新娘子的红盖头就撩起来了。

罗笙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匆匆从喜服里翻了翻,手上便多了一块小小的折叠的桑皮纸。红烛将她的影子拉到墙壁上,像是一折皮影,一手攥着折纸,一手揭开酒壶,折纸往壶口抖了几抖,忽而影子整个跳起来,桑皮纸便脱手飘到地上去。

罗笙只觉心脏要跳出嘴来!不知何时白公子就站在门口处,正无声无息地看着她。

此时的静谧当真无比诡谲。药粉从酒壶上撒了一桌子,她欲盖弥彰地用袖角抹一下。但见白公子一动,她又吓一跳,连着头上的红盖头终于被抖到地上去。小小的红鞋子踩在金线鸳鸯上,随着罗笙的不安,留下了明显的几处踩踏痕迹。

白公子来到桌前坐下,透过烛光去看她。罗笙浑身鸡皮疙瘩的,暗道:这不过是个疯子,或许是疯得完完整整的,连我在干啥都不晓得呢!这么一想,即庆幸又难堪,连笑也挤不出来。

门外静悄悄的,怕是没人敢来招惹这瘟神的洞房花烛夜。

罗笙定下心神,抬手给白公子斟了酒,催他说:“喝了罢、交杯酒。”才说完,果见白公子乖乖把酒喝了。

真是傻得可以了。罗笙想。

两人对视而坐,罗笙死死盯着白公子,着急着药怎么不见效。而白公子也看着她,从嘴角上的痣到难耐地扣在一处的双手,顺着喜服的裙摆往下,就是孤零零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红盖头。

忽而,白公子说:“去歇息罢。”罗笙蹦起来,脸都青了。却见白公子衣裳也没解开,径自往床上一躺,真的睡去了。剩下罗笙在原地煎熬,无比煎熬。

红烛又烧了一节,罗笙不敢上去,就轻声唤了唤,没得回应。她思索一下,吹灭了红烛。

房里依旧静得很,院子外头似乎也散了喜宴,喧闹声响早就散得七七八八。罗笙忍耐了许久,等月上中天了,才摸出房去。熬了这么一夜,她脚步轻而匆忙,连门也忘记带上,循着收买好的下人的路子溜之大吉了。

过了片刻,床上的人翻了翻身,吐出一口酒。

窗户关得严实,只有门口处漏了几许月色入内。

白公子睁着眼看着那一射月色,许久没有动静。待他终于爬起身来,慢慢腾腾地下床捡起地上的红盖头,蹭了蹭上头的灰尘,将它放到枕边来。他便侧身枕在红盖头的旁边,摸了摸上头鸳鸯戏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