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一刻钟后,去老太太那儿送插花瓶的珠绒也回了寮房,一撩帘便眼尖地瞥见了霜降鬓发上簪着的金钗,脸立时拉了下来。

&ep;&ep;“你们又撂开我去做讨巧的活计。”

&ep;&ep;霜降瞟了一眼珠绒,慢条斯理地卸下了鬓发上的钗环,摩挲着那支累丝攒珠金钗,洋洋得意地笑道:“二太太只给了我们两支金钗,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及珠绒妹妹,难不成倒要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反去跟主子讨要不成?”

&ep;&ep;冰月但笑不语,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ep;&ep;珠绒也是个暴碳性子,明里暗里与霜降别了好几次苗头,都在冰月的刻意拉偏架下吃了好几回暗亏。

&ep;&ep;如今却是再忍耐不得,抄着手里的红沁福寿瓷瓶便往霜降身上砸去。

&ep;&ep;幸而霜降先一步反应过来,侧着身避了一避。

&ep;&ep;那红沁福寿瓷瓶便砸在了团凳子上,一夕之间砸得四分五裂,碎片溅到了几寸之外的博古架旁。

&ep;&ep;霜降被吓得瞠目结舌,好半晌才挪动了步子,便要龇牙咧嘴地要去跟珠绒拼命。

&ep;&ep;珠绒已被吓懵在了原地,两行清泪从眸中夺眶而出,她低着头去瞧自己的双手。

&ep;&ep;喃喃道:“我……我…”

&ep;&ep;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ep;&ep;冰月忙凑上前去瞧那瓷瓶的纹路,见上头烧刻的福禄寿三花纹样后,便软了身子瘫坐在地上。

&ep;&ep;霜降也渐渐地回过味来,回身去瞧地上的瓷瓶碎片。

&ep;&ep;“这……可是老太太房里的那一个瓷瓶?去年她六十大寿时爷学了烧瓷,费了不知多少工夫才得了一个沁红色的玉瓶,老太太爱的跟什么似的。”

&ep;&ep;冰月满目惊烁,而后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疾走到珠绒身旁朝着她的脸便狠狠地扇下了两个巴掌嘴里骂道:“你自己作死,还要赔上我们的命。”

&ep;&ep;清脆的巴掌声把软塌上的烟儿都唬了一跳,迷蒙的杏眸里掠过些无措与不解。

&ep;&ep;珠绒捂着脸,自知闯下弥天大祸,撇着嘴连哭声也不敢泄露出来分毫。

&ep;&ep;冰月惨白着脸,正踱着步思索着出路。

&ep;&ep;这红沁福寿瓷瓶非但价值昂贵,还承载着世子爷对老夫人的一片孝心,便是赔上她们的命也难以熄灭老太太的怒火。

&ep;&ep;她是家生子,爹爹和娘亲都是各房各院有牌面的人物,这一砸,十几年辛苦攒下的体面与威势都将化为乌有。

&ep;&ep;且冰月心里藏着对郑衣息的一片痴心,总想着要挣个通房丫鬟的名头。

&ep;&ep;若被老太太一气之下发落了,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ep;&ep;另一侧的霜降已与珠绒厮打了起来,一个骂着“不要脸的娼妇”,一个回嘴着“眼皮子浅的贱婢”。

&ep;&ep;“够了。”冰月沉下了脸,露出几分不怒而威的肃穆来。

&ep;&ep;她清亮的明眸里滚过了一遭狠戾,眼角的余光不住地往烟儿身上打量。

&ep;&ep;“如今我们想活命,便只有一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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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烟儿昏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夜,一时肚子里泛起些饥肠辘辘的烧灼之感,一时又被双腿、股间的痛.意磨.得了无困意。

&ep;&ep;冰月三人围睡在寮房另一侧的长铺上,没了方才的争执吵闹,竟是露出一丝令烟儿安宁的和谐来。

&ep;&ep;天色渐明,烟儿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ep;&ep;倏地在心里长叹了一声,总算是又熬过了一日。

&ep;&ep;冰月三人已起了身,利落地端来银盆净面洗漱,而后便缓缓走了出去。

&ep;&ep;珠绒临去前,将那银盆放在了烟儿的软塌旁,还递给了她一条簇新的软帕,方才疾步离去。

&ep;&ep;清水涤净了脸庞。

&ep;&ep;烟儿又用那软帕擦了擦膝上的伤痕,冰凉触感使得那刺骨的痛意减退了些,她心间总算是松快了几分。

&ep;&ep;只是肚子……快要饿扁了。

&ep;&ep;四肢酸软无力,她又不能出声祈求别人的帮助,只能缩在这一方软榻之上,任凭气力一点点的消失,生气一点点的枯萎。

&ep;&ep;饿到头晕发胀时,烟儿总算是悔了。

&ep;&ep;她不该和郑衣息对着干。

&ep;&ep;午膳时分,冰月总算是想起了烟儿这号人物,去厨灶间给她端来了一碗鸡丝粥并两碟爽口小菜,放在了她软榻边。

&ep;&ep;烟儿抖着手将那一碗鸡丝粥喝下,胃里总算是有了几分裹腹感,杏眸冷不丁落下了两滴泪,恰好溅在了她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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