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邱方和邱式重逢于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ep;&ep;邱式浑身湿透,肩上背着一个双肩包,墨绿色的短袖紧贴在身上,卷曲的头发失去了蓬勃的生气,可怜兮兮地滴着水,浸湿了门外的地板。

&ep;&ep;活像一只落水狗。

&ep;&ep;彼时他正住在郊区的大号公寓里,刚刚读完关于海啸最新的新闻。若不是正值放假,邱式还不能在这里找到他。

&ep;&ep;“哥,手机掉水坑了,没能及时通知,你这里……方便借住吗?”

&ep;&ep;邱方盯着这个小他五岁的妹妹,两人好几年没有认真聊过天了。说实话,看到她如此落魄,他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愉悦。

&ep;&ep;尤其在如此境地下,她来求助自己,向自己低头——

&ep;&ep;这实在令人舒适。

&ep;&ep;自打童年起,他就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无论是文化课成绩,还是艺术体育,他都足够作为范本在全班同学的家里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ep;&ep;而他的母亲邱凌美并非靠孩子的成就满足虚荣的人,当旁人夸邱方早慧时,她只是谦虚地回一句:“还好。”

&ep;&ep;然后,话题总会自然地转移到女儿身上,毕竟家里有两个孩子,问了一个另一个出于礼貌也要问问。

&ep;&ep;此时,邱凌美只会陈述客观事实,不作任何辩解:“没有哥哥优秀。”

&ep;&ep;其实,“没有哥哥优秀”不足以体现邱式的反叛精神,她和邱方简直就是硬币的两面,地球的两极——

&ep;&ep;十岁的时候,她翘课跑去一个村落,靠在墓碑前写诗,被老师批为狗屁不通;

&ep;&ep;十二岁那年在学校门口和体育老师调情,恰好被高中部的自家哥哥看见;

&ep;&ep;十六岁的邱式和男朋友亲热,偷偷出去住的前夕还嘱咐邱方替她掩护。

&ep;&ep;……

&ep;&ep;邱方记得一切关于妹妹的事,她像只松鼠在林间上蹿下跳,不知疲倦。她执着于树枝上的松果,绝不会在意树的高度。

&ep;&ep;她是如此令人讨厌、恐惧、避之不及。

&ep;&ep;邱方最终给这只松鼠开了道,露出客厅的灯光:“进来吧。”

&ep;&ep;趁着邱式洗澡的功夫,邱方为她收拾出一间客房。

&ep;&ep;这间大号公寓是邱方为了摆脱喧闹特意选的另一处住所,他每日的生活就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偶尔会去同事开的酒吧小酌一杯,直到学校放长假,他才提前请保洁员打扫房间,然后以度假为由蜗居在此。

&ep;&ep;这是一场大雨,邱式背包里的衣物几乎湿透,内衣裤也都惨遭不幸。她展开皱成渔网样的衣衫,用晾衣架穿过,挂了起来。

&ep;&ep;她的下体空荡荡的,上衣是邱方的绿色格纹衬衫,将将遮住她的臀部。

&ep;&ep;邱方来到客厅时,看到邱式正靠坐在沙发上,随手翻动他看了一半的《叁体II》。

&ep;&ep;她的两条腿搅在一起,直直地伸展开。应该是长期在户外活动让她的小腿被晒得黝黑,连同脸和耳朵都是大山丛林的颜色。

&ep;&ep;在毛巾的胡乱揉搓下,她的头发又逐渐恢复了动物卷毛般的野性,披散在她短而微宽的脸旁。

&ep;&ep;看到哥哥走来,邱式立马合起了书:“我给你夹上了书签,没有翻乱。”

&ep;&ep;一双丹凤眼因浅笑而轻轻眯了起来,这是深得邱凌美遗传的狡黠神态。

&ep;&ep;邱方端着一杯咖啡在她面前坐下,比起五年前,他的肩膀更宽厚了,长方形镜片后的双眼也更加晦暗不明。

&ep;&ep;邱式本就不了解他,她一直都觉得这个哥哥冷性冷情,现在更是距离感加深。但他为人宽厚,值得信赖,这一点邱式深信不疑。

&ep;&ep;“你喜欢这本书?”邱方有意提起一个话题,可得到的是一盆直接的冷水:

&ep;&ep;“不喜欢。&ep;”

&ep;&ep;锋利如剑的漂亮眉毛蹙起,“为什么?”

&ep;&ep;“在里面看不到‘我’的存在。”

&ep;&ep;你看,她就是这么令人讨厌,总要标新立异。

&ep;&ep;“对了,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内裤啊?我的都穿不成了……”

&ep;&ep;邱方愣住。

&ep;&ep;虽说是亲生兄妹,但直白地提出这样的请求仍是不妥。

&ep;&ep;两人共享同一份窘迫,但缘由却完全不同——

&ep;&ep;邱式并非因男女界限而难为情,而是面对许久不见的家人,又是借住又是借衣物,一副落魄样子令她感到难堪;

&ep;&ep;而邱方心里想的是,眼前的女孩下身不着寸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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