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七月的长兴城,闷热难耐。

&ep;&ep;一连数日云层低垂,老天爷憋了一场大雨,死活不肯下。热的人从内而外的焦灼。

&ep;&ep;然而,护国公主府却与别处都不相同。

&ep;&ep;无论是破败的大门,还是剥落的彩漆。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座宅第的冷寂与萧条。谁人能想到,就在半年前,这里还是整个北渊国最热闹的所在。

&ep;&ep;有传言道,护国公主黎绾半生杀伐,杀孽过重,已至被冤魂邪祟入体,一夕癫狂。在半年前皇上生辰宴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行刺皇上。虽得长公主黎珞拼死相护,却也折损了数百禁卫军。

&ep;&ep;那一日,昭阳殿外,九重宫阙之上,血流成河。

&ep;&ep;黎绾被缉拿后,皇上将她囚禁于公主府中。护国公主一脉,就此陨落。

&ep;&ep;今日的公主府添了些人气。一辆朱顶马车自正门驶入,驱车直入后院地牢处。马车上依次下来数个宦官,径直下到地牢最深处。

&ep;&ep;“呸,什么味!”走在前面的小太监被扑鼻而来的霉湿骚臭味呛得,忙不迭掩了口鼻:“好歹是公主府,这么腌臜!也太不讲究了!”

&ep;&ep;“大胆!”男人呼啸掌声如风,一巴掌拍在小宦官面颊上,竟将他直直打飞了出去:“护国公主也是你能编排的?!”

&ep;&ep;阴柔冷厉的男子声音在地牢中响起,穿着蟒袍的总领太监江福海,手里抄着明黄圣旨阴恻恻盯着忙不迭爬起的小宦官。

&ep;&ep;“拖出去,就地埋了。”江福海瞟一眼小宦官,大步自他身边穿过。丝毫不在意他满目的惊惧。

&ep;&ep;身后侍卫上前,一只手便将小宦官的求饶给闷在了掌心里。踹翻拖走,一气呵成。

&ep;&ep;“你们在这里等着。”江福海眸光朝身后众人扫过,手指朝人群里一戴着兜帽的小宦官点了点:“你随我进来。”

&ep;&ep;昏黄的火把,将二人身影拉的斜长。踏过潮湿的地面,二人走至最深处。

&ep;&ep;牢房的门大敞着,倒在满是血污稻草上的女子,手筋脚筋早就叫人给挑了,软绵绵的如同一团烂肉蜷缩着。油腻的长发披散着遮了半张面目,隐约可见一线面色蜡黄如纸,鬼一般难看。

&ep;&ep;“圣旨到,护国公主黎绾接旨!”江福海压下心中叹息,扬声高喝。

&ep;&ep;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眼前这一团玩意,就是当日风华绝代,气吞山河的护国公主!

&ep;&ep;“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公主黎绾以权谋私,致使边疆动乱民不聊生,按律当斩!今褫夺其封号贬为庶人,赐毒酒一杯。黎绾,接旨吧。”

&ep;&ep;江福海将圣旨朝前一递,眼底无半点怜惜。碍了皇上的眼,死不足惜!

&ep;&ep;“皇兄要杀我?”黎绾勾唇,苍白干裂的唇瓣勾起犹如鬼哭:“北渊的江山是我打下的,百姓的安乐是我在守护。我是整个北渊的功臣!连你们这群奴才的狗命,都是我从贼人手里面抢回来的!你们,谁有资格杀我?!”

&ep;&ep;“朕有么?”

&ep;&ep;男人冷厉的声音响起,江福海身后的宦官将头上兜帽掀开,露出与黎绾七八分相似的俊朗面颊。眼底却是难以掩饰的厌恶和嫉恨。

&ep;&ep;黎云霆目光阴沉负手而立,自江福海手中托盘里端起毒酒,复而扭头瞧向黎绾。

&ep;&ep;“皇兄……?”

&ep;&ep;黎绾盯着那人熟悉的眉眼,眼底的光彩渐渐泯灭:“为什么?”

&ep;&ep;“绾儿,你莫要怪朕。”黎云霆容色清淡:“怪只怪你不懂进退。如今天下安定,你就该解甲归田交出兵权。万不该故步自封处处以军功显露人前。你这样,让朕很为难。”

&ep;&ep;“北渊国的天空,不需要两个太阳。朕才是真命天子,所以只能委屈你,先行一步。”

&ep;&ep;冰冷微苦的酒水滑过喉咙,黎绾的心彻底冷了。

&ep;&ep;“呵。”她微勾了唇角,一滴清泪自眼角跌入尘埃,粉碎:“黎云霆,你忘恩负义!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