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温文尔雅的富贵公子,淡定地朝陈知渊笑着。说来也是奇怪,咱们交了那么多次的手。什么是非黑白的事情没做过?而今人都杀了,事也做了,怎偏偏到了谋权篡位的时候,殿下却迟迟不动手?您顾及的是那一点点残存着的孝心吗?可你有孝心?臣怎么觉得您连心都没有呢?

&ep;&ep;世人觉得您这个时候已经万事皆备,只差一步登天。觉得臣一朝折戟,和您对了那么久,日后总有个死字。可殿下,臣等着为您祝贺呢。

&ep;&ep;陈知渊静静地看着这人漫步离开,一双眼睛如渊似海,虽然仍淡漠却透着隐隐的不耐。

&ep;&ep;天边的云黑黑沉沉,没过多久就淅淅沥沥地掉着雨滴。月白眼望着陈知渊将手伸进雨里,手掌反转间,雨滴洇湿了他长长的袖子,他却浑然未觉。

&ep;&ep;他们在逼我出手,苟延残喘够了的,再不想和王一起荒唐了的在逼我。像他一样满怀野心的,也等着我搅起腥风血雨。

&ep;&ep;可即便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世间的人命几何,这天下的兴替融入,皆不会改变。哪怕我知道,它会在我手中覆灭,我也得往前走吗?

&ep;&ep;动手吧,虽然我救不了他们,我却也曾经努力过。天意早已有了定数,再是什么样的惨淡结局,我也得承受。这些年,我的手上染了无数鲜血,有的是不得已而为之,有的却是故意而为。总之,人,我也杀够了。可这些,皆是命不是吗?

&ep;&ep;当月白被移入这紫禁城里最富丽堂皇,享人三拜九叩大礼的院子里的时候,月白才知道陈知渊当日在雨里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ep;&ep;这个国家已经受不住先王的几经摧残了,于是陈知渊篡了位,亲自从他那毫无亲情的父亲手里,将这个破败的王朝抢了过来。

&ep;&ep;烽烟四起里,陈知渊再一次淌过血海,带着满身的血腥爬了出来,用刀枪斧钺,伤了人的性命,亦救了人的性命。

&ep;&ep;他已经被岁月雕刻成了最为坚毅的样子,削瘦的侧脸上,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对世间所有的不屑。

&ep;&ep;陈知渊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抄了那个人的家,只是去晚了一步。

&ep;&ep;那日他心血来潮拿着剪刀,替月白剪去身上那些已腐烂着的叶子,几经风雨的青竹,长得并不茂盛粗壮,永远都瘦瘦弱弱地立在一角,无声却坚定。

&ep;&ep;人去楼空陈知渊听着宫人回禀的话有些恍惚,一剪刀下去,咔嚓一声,剪掉了自己的衣袍。他是谁?

&ep;&ep;再一次相见,已然天翻地覆。院外是,院内也是。

&ep;&ep;陈知渊站在月白身旁,静静望着那个人带兵进来,一手抚摸着月白身上的竹枝,边迷茫问道:你是谁?

&ep;&ep;王?您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臣自然是图谋不轨想要造反,颠覆您的人。那个人仍然笑靥如花,只是那潜藏着的锐利,而今再也不用掩饰,带着一股含蓄的愉快,毫无顾忌地显露出自己的洋洋得意。

&ep;&ep;你,当年入我朝堂,不过是为了陈知渊说话有些颤抖,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ep;&ep;不过是为了从中作梗挑起事端,好让您这颓坯的王朝加速败落。那人望着陈知渊。肆无忌惮道:王,您也别怪臣当年咄咄逼人,视您为眼中钉,日日与您做对。这天下早就没了气数,偏生出了一个身为太子的您。

&ep;&ep;您有手段,您有魄力,您有一切,偏偏没有运气。生在这样一个注定要灭亡的时候,哪怕再有中兴之像,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ep;&ep;臣,不过是替天行道,让这破败不堪的天下,早日败得彻底。唯有您败了,这天下才能从头再来,没了您,才能有百废待兴的我们。

&ep;&ep;您当年为什么要回来呢?若没有您的坚持,这天下早就被我们收入囊中了。您是吊着他的一口气,沉疴痼疾,已入肺腑,你救不了他们,便只能让他们受苦。

&ep;&ep;所以说。错的是我吗?陈知渊突然清泠笑笑。像是看尽了一切一般,猛地闭上了眼睛。

&ep;&ep;这些年,我尔虞我诈,草菅人命,所求不过是铲除异己,求一个世态安稳。可原来,若是早早放弃,便是这个结果。若是早早坚持,也是这个结果。

&ep;&ep;偏偏,努力之后,却南辕北辙。陈知渊突然大声笑了,只笑得太过努力,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ep;&ep;那历来沉谨宁静的脸像是一个面具一般被打碎成了残片,露出内里千疮百孔的一颗心。

&ep;&ep;一切都没有意义。陈知渊突然停了下来,怔怔道。结局已定,什么人命,什么权力,什么运气。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什么意义?

&ep;&ep;没有意义。陈知渊说。我只该无动于衷的。

&ep;&ep;叮铃一声,月白只觉得身体一松,眼望着颓然坐在阶前的陈知渊逐渐消失。终是忍不住能够为他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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