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谷小屿又重新开始了跟我一起上下学的生活,我再一次提醒他:“今天别忘了来找成溢。”

&ep;&ep;其实我本不该再去操心他们的事,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金老师边往我书包里塞苹果边和我说,期中考只剩下不到一个礼拜了。

&ep;&ep;但我左右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个人前途和朋友一样重要。

&ep;&ep;成溢看我破天荒地在下课时间做题,凑过来一本正经地问:“是准备考北大还是清华?”

&ep;&ep;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自制力,立刻被他的玩笑带着走,停笔伸了个懒腰,假装考虑了一下,然后恬不知耻地说:“还是清华吧,听说男生多。”

&ep;&ep;也只有在这种厚颜无耻的玩笑里,我才有资格陷入选北大还是选清华这样的难题里。

&ep;&ep;成溢难得配合我,一只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说:“草率了,还是再多考虑一下吧,还有时间。”

&ep;&ep;我把腿往横杆上一搁,靠着椅背反问:“那你呢?你选哪个?”

&ep;&ep;我猜他会说跟我反着来。

&ep;&ep;果然,他说:“在你对面吧。”

&ep;&ep;我哼哼了一声,说:“你在我对面扫马路吧。”

&ep;&ep;其实成溢应该是我们四个人里最有希望上清华的,上一个原本最有希望的是谷小屿。

&ep;&ep;想到谷小屿,我又伸着脖子往走廊上张望了一下。

&ep;&ep;该死,我只顾着让他来,却没说好让他什么时候来。

&ep;&ep;成溢看我探了一早上脑袋,忍不住问:“你看什么?外面天上有答案?”

&ep;&ep;“不是。”我收起懒洋洋地姿态,挺直身子坐好,收起试卷跟他坦白说,“谷小屿今天会来。”

&ep;&ep;之前我一直为了维持表面的和睦而避讳和他谈谷小屿,但这哪能是长久之计。

&ep;&ep;成溢冷漠地“哦”了一声,我赶紧说:“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你的,你们快和好吧,我和苏亚织都觉得难受死了,算我求你了,我帮你带两个星期早饭。”

&ep;&ep;成溢不说话,但我看他表情好像有些动摇,于是顺水推舟,继续说:“三个星期,再多你就归队了。”

&ep;&ep;“说话算话?”他问,

&ep;&ep;我突然就明白了,大家还是朋友,成溢只是需要有人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

&ep;&ep;我来当这个台阶,一点都不委屈。

&ep;&ep;我守了一天都没看到谷小屿爬五层楼梯上来,但是傍晚从物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却在走廊上瞥见远处篮球场上两个熟悉的身影窜动。

&ep;&ep;我松了口气,把手里的物理试卷往栏杆上一挂,撑着脑袋看那两个人打球。

&ep;&ep;周枭站在班门口催我:“金满,就差你一个人的试卷了,改完要交给我拿回去登分的。”

&ep;&ep;他是物理课代表,也是吴老师的人形摄像头兼广播,人如其名,恶鸟一只。

&ep;&ep;但他不服,非要说我没文化,说那是枭勇的枭。

&ep;&ep;“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烦道。

&ep;&ep;他捧着卷子走过来,朝我看着的方向瞄了两眼说:“你在看成溢啊,他好像被禁赛以后第一次摸篮球哦,我还以为他不打了。”

&ep;&ep;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人的身影,心不在焉地跟周枭说话:“你没见过他打球吧?”

&ep;&ep;周枭“嘁”了一声,不屑地说:“怎么没看过,我肯定比你懂球。”

&ep;&ep;我转过头扬起下巴问他:“那你会打球吗?”

&ep;&ep;“不会。”他老实说,“但肯定比你行。”

&ep;&ep;“那不一定。”我骄傲地说,“我学过的。”

&ep;&ep;“骗人。”

&ep;&ep;“是真的。”我肯定地拍了拍铁栏杆。

&ep;&ep;我真的学过,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下午,虽然我一个球也没有投进,但也算是学过的。

&ep;&ep;头顶的云渐渐变成粉红色,我见过各种各样颜色的黄昏,蓝紫色的,橙黄色的,但最好看的,还是粉色,它是白天留下最慷慨的一丝温柔。

&ep;&ep;粉红色的都是对的,我突然就为这黄昏红了脸。

&ep;&ep;阿多尼斯说“黄昏是大地视觉的一阵恍惚”,那一刻,我也恍惚了,大脑迟钝地运转着,依稀回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ep;&ep;那个下午,我第一次看到温昶在小区的篮球场里投篮,那时候也是秋天,比现在还冷一些。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衫,卷着袖子,一个人孤零零地捡球投篮,好像沉浸在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里一样,弯腰起跳,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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