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朕指了指案头历法。“来,谢凤阁看看这个。”

&ep;&ep;谢镜愚便起身向前,捧起那本厚部头。若是换个人,怕是会对朕的要求迷茫不已;但他看得很是认真,绝不敷衍的那种认真。

&ep;&ep;正因为如此,朕曾还疑心,谢镜愚可能把他在临江楼说的第四条写成折子、参朕一本。好在这事并没发生:不管是他发现那对他也不利,还是意识到那样做是恩将仇报。

&ep;&ep;可朕的理智告诉朕,这两个原因都不对。至于对的是什么,朕毫无头绪。

&ep;&ep;好烦……

&ep;&ep;“陛下。”

&ep;&ep;惊觉走神,朕轻咳一声。“看出什么了?”

&ep;&ep;“司天台对星象和节气的推演颇为尽职尽责。”

&ep;&ep;星象节气确实是历法的主要内容,但朕关心的可不是这些。“还有呢?”

&ep;&ep;“依臣愚见,”谢镜愚答,明显字斟句酌起来,“每年节假多了,便有些……松散。”

&ep;&ep;“哦?”朕故意不置可否,“那依你之见,要如何才算不松散?”

&ep;&ep;“假宁令遵循礼制,若无依据,不好改动。况且,若贸然减少休假,臣民恐多有不应。既如此,臣以为,平日之外,御史台也应行使监察之职,勿令轮值一事陷为空谈。另,官衙府卫凡有请假者,均应向其长官报备,并签字记录;若有虚报,上下并罚。”

&ep;&ep;这话简直说到朕心坎里去了。虽说朕先前已经为金吾卫一事发作过,但要像谢镜愚这样举一反三地推测到朕的想法,满朝文武里怕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谢凤阁,朕近日才真正明白,父皇当年为什么要破格提拔你。如此智计,确实人才。”

&ep;&ep;不知道这话戳中了什么,谢镜愚居然破天荒地抬头看了朕一眼。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开口时道:“陛下过奖。臣能做的不过是为陛下分忧。”

&ep;&ep;摆明了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朕不由心生揣测。但现在追问显然不是个好时机,朕只能暗暗地记在心里,打算以后再找办法撬开那张蚌壳嘴。“就照刚才说的办。”

&ep;&ep;“那臣先告退了?”

&ep;&ep;朕正想准,却又冷不丁地想起——朕刚提要给谢镜愚赐婚的当儿,谢镜愚怕得什么似的,恨不能躲着朕走;如今朕都松了口,他怎么还视朕如洪水猛兽?朕虽然疑他,但还什么都没做呢!

&ep;&ep;这么想想,朕又气不顺了。“时辰还早,先陪朕下盘棋。”

&ep;&ep;臣子陪君王下棋很正常,但谢镜愚仿佛吓了一跳:“……陛下?”

&ep;&ep;“朕让你留下来陪朕下盘棋!”朕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心里已经开始后悔刚刚的一时冲动,但面子还是要的:“承庆殿里全是臭棋篓子,朕早就憋得手痒了!”

&ep;&ep;谢镜愚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乖乖地照做。

&ep;&ep;朕很快发现,他的棋艺比刘瑾之流强出无数,很可能经过名师教导,落子谨慎却又利落,棋盘上便显出攻守兼备之象。

&ep;&ep;俗话说棋如其人,果真半点不错。

&ep;&ep;这一局从巳时厮杀到午时都没能结束。朕赐了午膳,让谢镜愚用过以后继续和朕对弈。然而,直到申时过半,黑白子仍然胶着。

&ep;&ep;再晚就不太合适了,朕叫了暂停。“谢凤阁的棋艺竟也如此好,朕今日大开眼界啊。”

&ep;&ep;“陛下谬赞。不过是陛下留了一手,好教臣不输得太过难看。”

&ep;&ep;朕扬了扬眉,朕什么水平朕自己清楚。谢镜愚应该也没藏拙:这人就是这样,做事无不尽力,口头却异常谦虚。如果一定要说胜负,恐怕是个五五之数。

&ep;&ep;也正因为如此,朕总抓不到他的错。朕还忍不住要想,此人用得如此顺手,若留在身边太久,届时换掉,朕就会对继任者挑三拣四了。

&ep;&ep;但这些都算想得太远。如果只看现在的话……太久没人能和朕杀个平手,这盘棋朕一定要下完。

&ep;&ep;“棋局朕叫刘瑾收着,等有机会再继续。”朕说完才想到哪里不对,“谢凤阁,最近的节假是不是佛诞?”

&ep;&ep;“回陛下,正是四月初八的佛诞。”

&ep;&ep;“那可能要再等等……”朕开始琢磨旬假的日子。

&ep;&ep;谢镜愚却显然想到了别处。“臣斗胆一问,佛诞节里,陛下可是要去慈恩寺?”

&ep;&ep;慈恩寺位于兴京南面,是父皇为纪念母后而修建。除了供奉母后,慈恩寺里还有佛骨舍利塔,父皇亲手书写塔碑。作为皇家寺庙,除了日常香火供奉,逢年过节布施祈福也是免不了的。

&ep;&ep;朕估摸着,谢镜愚想知道的不是朕去不去慈恩寺,而是朕要怎么去慈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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